《那些不值钱的经验》第16章


除了写,就是写,中间走走神,然后就是散步。
昨天在休息时,看到两个比较特别的人。
下午两点左右,我在酒吧里走动,酒吧里座位全满,三分之一是在厦大工作或上学的外国人,三分之一看起来像是游客,三分之一是常来这里的人,人们欢声笑语,音乐也轻松,酒吧与露台隔着一道门,我发现露台上有个外国姑娘,白人,三十来岁,脸肿得吓人,长了很多红色的包,她就一个人在露台上吃沙拉和面包,间或喝一口水,样子很孤独,露台上很热,只有她一人,我不知她是因为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大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我觉得她一个人,在炎热的露台上吃东西的样子很酷,让人感到一种坚强,我猜这是一个能够不麻烦别人的人,她自愿把自己隔离到露台上,我想隔着玻璃窗向她笑一笑,但她的脸一直侧对着我,面向外面的烈日。
这姑娘叫我想到弗罗依德,此人晚年得了喉癌,手术后,半边儿脸的内部是空的,吃饭时东西往下漏,他坚持一个人吃饭,即使是妻子也不能靠近,这位天才心理学家也许不愿意麻烦别人,也许需要自己在别人眼里有一个不太狼狈的形象,容格说他“出于虚荣心,他愿意自己有尊严。”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几乎都靠可卡因止住肉体上的痛苦,并维持他的兴奋状态,让他可以像以往一样运用他的头脑想问题,这听起来像是一件与疾病做斗争的平常事,但世上其实没有几人可做到——弗罗依德晚年的著述仍然充满活力与机智,并且在数量上也不少。
另一个人也是我在我洒吧楼下散步时碰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在街上摆了九个碗,用一双饭馆里随处可见的一次性筷子敲击,使碗奏出叮叮吵吵当当的简单音乐,我走近时听到,奏出的音乐竟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在他面前,有一张纸,写着他发明了这套把戏,他原是某艺术院校的学生,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录制世界第一张用碗演奏的唱片,但目前,他却在向来往穿梭的行人要饭,我往那碗里扔了十块钱,准备把这件事写到戏中,所以等他休息的时候,我问他如何联系他,他告诉了一个QQ号,他只有这个联系方式,并且,他说他很少上网,他在流浪………他让我感到,这是一个不失信心的年轻人,在要饭时想到录唱片,爱听打击乐的人不太多,敲击碗的声音也没多少稀奇,即使录成唱片,谁又会买呢?
关于厦门
88年我和老狼坐火车第一次来到厦门,也是两个北方人第一次见到南方,在火车上,窗外的景色为厦门做了一些小铺垫,从北到南,天气越来越潮,越来越热,农田中的农作物也由玉米地和老黄牛变成大片的稻田和黑色的水牛,由一望无际的单调的田野变成了有水塘与木船的丰富景致,到了厦门,我们看到海湾里的海,比湖水多了点波浪,又比真正的海少了点波浪,福建人长得矮,站姿也不太挺拔,说出的闽南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到处是一片白花花的太阳光,当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厦门只是一个岛,我们以为鼓浪屿才是一个小岛,而且很浪漫,因为据说上面家家户户都有一架钢琴,热带植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有时,走到路边,会看到一些野生植物,就是在南方那么普通的小花小草,竟比北京养在盆中的花草还要漂亮,那时候我们拥有青春,南方的阳光让这青春浮想联翩,作为一些追求时髦的城市大学生,来的路上我们脑子里装一些诸如民主自由之类的抽象的政治口号,到了厦门一扫而空,这里有大海,随便走进去便可游泳,什么自由?妈的这就是自由!厦门水饺比北方的饺子要好吃,因为吃完饺子,碗里还有骨头汤可喝,我和老狼喝着当时在北京市面上还很少出现的雪碧,在棕榈树下打着台球,顿觉生活焕然一新,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走了,因为厦门什么都好,简直就是天堂。
后来又到过很多南方城市,惟一让我觉得可跟厦门有一拼的便是珠海,但甚至连珠海也跟厦门没法比,因为我在珠海一个人也不认识,而在厦门,我有一个谈得来的画家朋友,后来,又认识了更多的厦门朋友,我相信,如果你天堂里没有一个朋友,只是在那里孤零零地走来走去,那么天堂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地方,还不如地狱,即使在油锅里被炸着,上下起伏间,也有人可分享痛苦。
2000年,我再次来到厦门,毫无疑问,厦门是变了样,特别是厦大,盖了很多新房子,芙蓉湖也显得小多了,虽然看起来更精致了一些,但仍免不了拥挤与局促,厦大仍是厦门的一个旅游景点,几乎与鼓浪屿齐名,在国内,这样的大学很少,我是指,它又有山又有海,建筑也透着一股漂亮劲儿,到处有姿态优美的南方植物随风摇摆,有的树还很名贵,树龄很长, 站在树下,叫人觉得要是不拍张照片都可惜。
05年,我在北京过完了秋天,又来到厦门,厦门的天气正好接上北京,阳光很耀眼,但风却是凉的,这是另一种秋天,南方的秋天,好像是永过不完的样子,丝毫没有北方的那种凋零情调,这次我在海边租了房子,梦想实现了,我是说,在我想看的时候,我便能够看到大海了,而潮声就终日在我耳边起伏,此时,对于厦门我已经非常熟悉了,鼓浪屿上的巨型榕树,街角通宵都闪着灯火的沙县小吃,那里的面线糊百吃不厌,还有龙岩小吃里的炖罐,还有走到门前就忍不住吃一碗的大同鸭肉粥——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里不是这一点好,那一点好,而是哪里都好,特别是它的海岸,这里的海很平静,海风很小,景色怡人,说是说不完的,只能自己去看,去感受——如果能,就在厦门过冬吧。
了不起的买房人(1)
阴雨连绵,窗外的海天一色,只是那颜色不太好看,鼠灰色,根据以往的阅读中国古书的经验,遇到这种天气,我就希望能想出点办法发发愁,今天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要愁什么,与妹妹通电话,她说,北京的房子又涨价了,据说这一年涨了两成,但她手中的钱就是不涨也买不起她想要的房子,我想,很多人与我妹妹一样,看着房价行情跟着议论纷纷,悄悄地计算那房子与自己的距离,就像很多小女孩逛商场,没钱也东看看西看看,眼珠的溜溜乱转,我喜欢这一个,我喜欢那一个,可爱得离谱儿,我真想安慰她:那房子与你没关系,不要搭理这件事。但这么说又像是打击她,所以,我劝她带着老爸到楼下去学打网球。
自从有了分期付款这回事儿,世界像是对很多人敞开了大门,“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梦想”由一种新观念,慢慢变成一种常识,至于那代价嘛(我说的是要付利息),已经被投机心理完全地战胜了,因为钱存在银行已是负利率,而房价的不断上涨,不仅替冒险者偿还了利息,还能有所赢利,看着几年前比自己实力差的辛辛苦苦买房人获得了回报,真叫人不平衡,人们怎可对运气感到不平衡呢?在我眼里,分期付款买高价房完全是一种集体性赌博,就赌自己接到的是不是最后一捧,谁都知道,房价涨完还会降,但若是自己在下降之前买了房,既可以住,也可以卖,那么多开心!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方式,我看到那些号称很稳健的人也这么想了,就知道这事儿悬儿——因为现在离最坏的时候还有点远,而开始变坏的时候还未到来,现在仍是很好的时候,不过,“好花不常开”这句老话难道说错了吗?
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是自有道理的,它有时向人们敞开大门,但有时也会关上,现在是很好的时候,因为大门仍开着,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乐观,开着夏利的人悄悄把目光落在桑塔纳身上,而开桑塔纳的人已从车窗里研究了很久前面的本田,那本田车主正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实力买奥迪是不是有富余,人们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因为我们有运气生活在这样一种时代,此生的可能性已被空前的放大了,也就是说,人们的希望很强烈,人们的梦想也时常成真,这是纯粹的物质梦想,我没有认为这梦想有什么对,“有一间自己的小屋”我非常理解,但“有一间自己的大屋”就有点过分,现实很清楚,不可能人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大屋,我把目光投向六十年代人,七十年代人,八十年代人,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已超越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们一点也不休息,他们仍在奋斗——他们跳出了中国五千年的贫穷,他们是在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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