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第37章


调头。
“季叔叔,我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无论如何,责任也好,同情也好,施舍也罢,你都尽到头了。往后余生,你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周寄北盯着窗外,他发现天暗得越来越早了,他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也才三点多,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又黑得彻底。
他好像就没怎么见过白天。晚上不是算着下场球赛的比分,就是呆在厂子里。赌场是看不见白天的,时间久了,他也觉得自己看不见了。身于黑暗,陷于黑暗,也活在其中。
“贝贝,你爱上他了吗?”季琼宇终于开口,但那声音嘶哑,季琼宇不得不清了清嗓,他蹩着眉,声音也还是暗哑。周寄北的心像松软的皮筋,一头被理智拉扯,一头被自己攥着。而季琼宇的话无疑在自己这一头又压了重重一码。
季琼宇盯着周寄北沉默的背影,愈发按耐不住。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冲向周寄北,他抓着轮椅把手,上身微躬,下颚已被绷得死紧,他说话颤得厉害,后背因害怕而冒汗。
周寄北眯了眯眼,他们距离太近,以至于他很难聚焦季琼宇的脸。他只能看见他满脸的慌张,以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如此近距离,杀伤力暴增。
“爱上谁?”周寄北的表情依然轻松,口吻淡然。季琼宇的目光紧如铁钳,一刻不挪,他那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心就快抓不住。
周寄北转了转眼珠,他忽然晃神,意识从身体内跳脱出,从后审视自己。他已经认识季琼宇十年了,整整十年。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从孩子到少年,从少年到成年。从痴心妄想到今日亲耳听见他说爱自己。四年前,他为了这三个字,甘之若饴。他想季琼宇照顾他一辈子,赖着他一辈子。愧疚也罢,施舍也好。
那么现在谁变了?周寄北觉得自己心软了,他一见季琼宇就心软,心软到会心疼他。他在这几年才反应过来,姚轶说得是对的。
“爱。”周寄北抬起头同季琼宇相视,他的眼底波及不明液体,鼻腔莫名泛酸,喉管里像被浇了一锅热油。
“叩叩!”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那声打断了他们。周寄北不动,嘴唇倒是掀开了。
“进来。”门从外被拉开,乔琰之走了进来。他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的画面,脸色顿时一僵,但又很快收敛。季琼宇感觉有人,转头看去,眼睛都被逼红了。
乔琰之进门是想给周寄北做护理。今天膝盖做了低频热冲,晚上还得回固一番才行。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袋子。可眼一瞥季琼宇,他又缩了缩手。
“琰哥。”周寄北朝着他柔柔地笑了笑,那声让季琼宇被迫直起了身。乔琰之猝然抬头,周寄北仍旧望着他。乔琰之便迈开脚朝周寄北走去,他的肩无意碰到季琼宇,后者不得不让开路。
“季叔叔,我不方便送您了。”周寄北在下逐客令,他的眼睛弯成半弧状,口吻相敬如宾。乔琰之也看着季琼宇,他挨着周寄北,虽不言语,但表情也不算多友善。季琼宇看着周寄北,试图再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他已经瞥过了脸。
季琼宇苦笑一下,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摔门声砸得梆梆响。周寄北不过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他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又在瞬间坐回床上。
乔琰之单膝跪着,他撩起周寄北的裤脚直至露出膝盖来,他眼底的心疼瞬间流露。他伸手覆盖,掌心微热,带着颤抖。
周寄北垂眸看向他,忽然伸出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发。乔琰之一怔,忍不住抬起头。周寄北目光渐柔,露出为数不多见的笑容。
“这些年辛苦你了,琰哥,谢谢。”乔琰之原本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他认识周寄北四年,却在意识到可能爱上他时,变得沉默。两个人似乎也达成了默契,对此一切三缄其口。那层纸似有若无,隐隐约约,却始终没有捅破。这就是成年人的默契。
“和我客气什么。”乔琰之想说的有很多,但也不过是假装毫不在意地一笑过之,低头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周寄北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残忍。
“早点睡吧。”乔琰之替周寄北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之后,他走出了房间,而关门落锁的那一秒,周寄北睁开了眼睛。
。马路边
季琼宇没走。
他就坐在博彩公司对面的马路边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只是很茫然地看着来回的车流,有些不知所措。
“炒河粉二十五一份!”耳边忽然响起响亮的吆喝声,季琼宇循声望去,恰巧于那人对视,那人挑眉问道:“老板,要不要来一份?”
季琼宇有些神形不一,等到回过神来,手上已经端着那碗河粉了。他捏着竹筷搅了搅纸盒,接着卷起一筷塞到嘴里。油腻一刹间卷上舌尖,季琼宇不禁皱眉。肚子发出空落落的叫声,他必须得吃得再快些,于是他顾不上油腻的恶心感,一口接一口,大口地吞。吃着吃着,水滴子从他脸上往碗里掉,他还没意识过来,还是低头吃着河粉,直到那水滴子越砸越多,多到纸盒里的牛肉开始有了重影。
乔琰之正站在对面二楼从窗边往外望,他看见季琼宇那使劲扒着纸盒的样子,手蓦地一紧。
黑夜愈暗,睡不着的又何止是周寄北一人。
作者有话说:
预告:明晚周爸爸上线,追更的爸爸表示看不下去了。
第42章 
“小心走路啊!“ “我在这里!” 港澳出口外站着许多人,周鹊背着大包在推推搡搡中,被迫跟着人群往前走。他头一回坐飞机,机场的一切陈设对他来说都很陌生,他茫然,不知所措,大包不时刮蹭着周围的人,便惹来不满的抱怨声。周鹊诚惶诚恐,急急忙忙地把包摘了下来。
“周先生。”忽有一只手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周鹊一惊,咻然回头,只见一人身着黑色正装,手戴白手套,面带微笑,一副得体的样子。周鹊一时半刻反应不及,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那人自然地替周鹊接过手里包,右手掌朝着某一侧方向指引着,周鹊啊了声,继而脸一红,他俯身想要去抓包的带子,却被男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您请。”男人替周鹊将后车门打开,他抓着门沿,一只脚在要跨不跨间犹豫,男人依然带笑,态度恭敬地说道:“周先生,小心脚下。”
他这一声,周鹊倒是不犹豫了,他小心地弯身钻进车里。男人体贴地关上车门后,才绕回驾驶座。车子刚一发动,周鹊就紧张地抓紧了前面的椅背。男人目不斜视,车子稳稳地走着。车子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周鹊侧头看向窗外,路旁色彩鲜亮的房子看得他眼花缭乱,它们不尽相同,又各有不同,周鹊的瞳孔中映射出陌生的街景。那些线条鲜明的建筑错落有致,这里的人都穿得时髦,三三两两地并肩亦或是相携着在路边走,周鹊不禁捏紧了椅背,手指用力地扒拉过,椅背因此凹陷,又很快突起。
“周先生,到了。”车子先是慢慢降速,接着稳妥地在路边停下。周鹊还陷入沉思中,遂被打断,他的脸上划过一刹愣神,接着匆匆忙忙地推开车门下车。
“包我自己拿就好,谢谢你。。。。。”周鹊声音温柔,声音不大,虽然身着朴素棉服,但难掩身上的书卷气。就在这当口,有一人从里而出。
“爸。”
周鹊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头往右一瞥,眼睛瞬间一亮。
“寄北!”
。 客厅内
“够了够了,爸够吃了,你自己个儿吃。”周鹊用筷子压了压碗内小山堆式的饭菜,忙不迭地说。周寄北夹菜的动作才敛住,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双手交叉着抵在唇边,他望着他父亲,眼神渐柔。
“好吃吗?”
周鹊正嚼着虾仁,他就着一口白饭咽下去,抬头冲着周寄北猛点头。
“好吃,可好吃了。”
“哦对了,爸给你带了些东西。”周鹊猛然想起什么,放下碗就站起来去拿包,周寄北追着他的背影看去,只见周鹊扛着大包折了回来。
“桂花糕,手擀面,还有枣糕,我都给你带了。都是你小时候喜欢的。”周鹊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周寄北垂眸,看着桌上那些有些破烂的包装,裹着风尘仆仆不远万里而来,他把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这个。”周鹊拉开大包内最里层的拉链,取出一个包着块手帕的小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周鹊将它抽了出来——黑色绒布盒里躺着一只黑色的钢笔。灯光下,笔帽发出微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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