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情人》第6章


人的。那天大丽穿了一件天兰色的毛衣,独自一人闷头往教室走。秀和其它几个女生围了上来。秀咧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板牙,斜眼对大丽说,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班的大美人吗,都来看呀,你穿这么妖精的衣服给谁看呢。说完就动手扯大丽的毛衣。大丽本能地躲闪着,仍旧低着头。另外几个女生也动了手,有薅头发的,有按双手的,使大丽动弹不得。秀终于得手了,她找到了大丽毛衣的结头,狠劲拽了开,然后突突突地拆了起来。此时她的欲望在飞速地膨胀着。让你臭美,看你还臭美不。她咬牙切齿地说,并绕着圈地从大丽的毛衣上飞速地往下拽着毛线。大丽哭着喊着,挣扎着,引来许多同学,有男有女。就和观众越多演员越卖力一样,秀满脸的得意,逞风似的边动作边嚷嚷,都来看啊,看这个小反革命穿得多妖精。她总是把妖艳说成妖精。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转眼大丽的毛衣已被拆去了一小半,挣扎中腰间时不时地闪露出白晃晃的肌肤,便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凑上来,像要解劝又像是帮着那几个女生,闹闹吵吵的当中就有手伸进了大丽衣服里面……大丽哭喊着,讨饶着,终于使出吃奶的劲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向前猛跑,早没了位置,没了方向,一脚踏进了一个有两米多深的大土坑里。意犹未尽的秀领着那帮人也来到坑边,幸灾乐祸,拍手称快。秀说,今天让我们这些革命小将将这个小反革命埋葬吧。就带头找来些树枝麦秸等物往坑里扔。坑里被摔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大丽刚有些回过神,想站起身,却又被从头上铺天盖地的杂物给砸住了。她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她惊恐地用手遮挡着抬起头。她看到江。她看到江也和其他人一样,很卖力地将一绺蒿草往坑里扬着。她惊呆了。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下子空白如洗,嗡嗡作响的耳间什么也听不到,树枝等砸在她手上划破她脸颊也都没了知觉,两眼呆呆地定格在她看到江的刹那间,像尊塑像。她这样倒使坑外面的那些个人很快没了兴趣。这就好比已经很饱食了的猫,抓到一只耗子从不肯立时就吃掉,而是戏耍着将耗子放掉,数过一二三后再抓回来,反反复复的。也有聪明的耗子就装死,有时也能在没了兴趣的猫的爪下躲过一劫。但大丽此时是真的呆住了,连反抗和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要知道那可是江啊,是那个曾多少次热辣辣盯着自己的江啊,是那个自己曾多少次把好吃的送给他自己却如吃着蜜似的江啊,是那个夜里在心中无数次地呼唤过的江啊。这世界怎么了,天都塌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丽从那个土坑里爬了出来,浑身的泥土,晕晕乎乎地向家里走。在途中有一片树林,她就把自己吊在了那里。一直到第二天可东的母亲和小娟的母亲等一帮人才找到她。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眼神还是在坑里看到江时那样,惊恐,疑惑、绝望。估计那个叫江的年青人到死都不会忘记,有个叫丽的刚要满十八岁的漂亮女孩最后的目光。
大丽就这样死了。草草地埋在那片树林里,连个棺木都没有。家里悲声震天。有很长一段日子可东的母亲哭一会儿说一会儿,哭时是没有泪的干嚎,说时却有说有笑的,逢人便讲大丽小时如何如何,是这样的一套嗑:小时候我们家大丽可乖着哩。有一次我们一家坐火车,从哈尔滨往这儿来,车上人可真是多,挤着挤着就把大丽给弄丢了,把我急得直哭。挨个车厢找哇,广播也给喊,你说后来怎么着,我们家大丽在一个座位底下睡着了,你说多有意思,嘻嘻……长大后可东在鲁迅大师的笔下认识了一个叫祥林嫂的,心里感觉那就是他的母亲。
福无双至,祸却从不单行。没多久,又一场风暴席卷了可东那本来就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家庭。秦承志被判入狱十年。那天监狱里来了人,通知可东家说秦承志几天前在狱里自杀身亡,说是撞墙死的。来人没说几句放下一个紫色的木头盒就走了。可东很是怀疑那么小的一个盒子怎样的就装下了父亲那炯炯的双眼,那挂有泪珠的胡子……
天塌了,大丽才死几天啊!对于可东来说,惊恐已经远远大出了悲哀,三个姐姐也是一样,不知所措。不满四十岁的母亲 愣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盯着那个紫木盒有好一会儿功夫,突然间口吐白沫,仰头晕了过去。
可东的母亲疯了,彻底的崩溃了。在几个孩子哭喊声悠悠醒来的她,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一无所知,空洞的双眼逐个打量在她身边偎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几个孩子,然后冷冷地说,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可东哭了,他真的很害怕呀,说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老儿子你忘了吗?你再看看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母亲一把抱到怀里,但这次抱他可没有以往亲昵的意思,而是使劲撕扯着可东的耳朵和头发,恶狠狠地说,你这条小赖狗,还敢咬我,没门儿,告诉你一点门儿都没有……可东挣脱开来,鼻子流着血。屋里哭声大作。二丽跳下炕去,冲着墙上的毛主席像跪下,双手在空中乱舞着,像似希望他老人家能看到似的。毛主席呀毛主席,她说,你是我们的大救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救救我妈妈吧……二丽和三丽也在她的身后跪了下来。哭声惊动了很多人,小娟第一个跑了来,陆续的还有她的父母和村里的一些人。可东的母亲则在炕上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在裸露的身体处拚命抓挠着,突现在外的一只乳房上已经布满了红红的血道,双目骇人,口吐着白沫大声喊着,都来吧,我不怕,我谁都不怕,都来看看吧,看我的血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红的……小娟双手紧紧搂着可东的胳膊,也跟着吓得哭了起来。
家里的空气阴森森的,很是耍乇鹗窃谝估铩4吧系牟AФ急荒盖自业袅耍龆ぴ诖翱蛏系乃芰喜荚谝估锏那锓缰谢┗┳飨臁C康闭馐笨啥哪盖拙突嵬蝗蛔穑缸糯盎担茨模掷戳瞬皇牵掷戳瞬皇恰缫严诺妹倾と坏目啥樗踉诙龅幕忱铮笃桓页觥D鞘敝挥惺逅甑亩觯运淙松儆械募崆浚柿熳攀甑娜觥⑹甑乃睦龊桶怂甑目啥嗫嗟刂С抛耪飧黾遥言嚼丛郊枘训娜兆右惶焯齑蚍⒌簟?br /> 首先难办的是母亲的饮食问题。开始时她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嚷着要吃肉,喝肉汤。那是什么年代呀。没办法,二丽做主,找人把家里养的一头才百十斤重的猪给杀了,做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肘子肉端到母亲面前,说妈你吃吧,肉来了。谁知那母亲一听说肉来了,看也没看她,却劈手夺过在一边的三丽手中的一块萝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二丽也从中慢慢悟出些,以后将端给母亲的所有吃食都加上肉字,米饭称作肉粉,面条叫成肉片,馒头说是肉馍,等等以此类推,水就当成是肉汤,这样母亲就一概接受。算是解决了吃喝问题。
再有就是要将母亲的指甲剪平,剪子呀菜刀什么的所有利器也要用完后藏好,因为她在烦燥时总念念不忘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二丽还将一些经摔的东西——木片呀铁碗类的放在她跟前,由她摔过了心情就会好些,下次还能接着用。赶到母亲心情不怎么烦燥时,二丽就找出许多的布条来给母亲,由着她面对着那块只剩下半面的镜子将那些五颜六色的彩带们在自己的头发上美滋滋地左扎右系。只要母亲高兴,这个家就跟过节似的。
那时几个姐妹都不再去上学,可东也是第二年才走进校门。二丽将那头猪收拾干净,分成很多块小心地腌在一个坛子里,时不时的拿出来些做给可东吃。经过了这些个变故,可东已经比以前懂事多了,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他将那些肉分给三位姐姐一同吃,但谁都不肯。二丽说,小弟你就吃了吧,你要快快地长,什么病都没有地长,有姐在就有家在,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们秦家就有希望。小弟呀,等你长大了就好了……灾难并没有将这几棵幼苗压垮,依旧载着希望顽强地生存下来。二丽成了大家的主心骨。那时候已是秋末了,她起早贪晚地到每一片刚收割过的庄稼地去拣拾遗落下的粮食,有玉米,黄豆,谷子……有时正在收割的农民们或是农场的工人知道她的也会有意无意地送给她一些,吃的问题竟也解决了。当时这种做法称作拣地,现如今四十岁上下的在农村呆过的人都会有印象。三丽负责在家里照看母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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