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第40章


职和在朝中的影响,却较霍容低了许多,以他的才华在国子监屈就一个小博士,这倒让人有些费解。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赵丹凤从程放的兵法教学上领略到的。
盛夏的天气蝉鸣不息,赵丹凤坐在程先生身边听他总揽全局谈论古今,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下午。
程放揽着赵丹凤细软腰肢,隔着衣料一握,确实细软温润女儿家的手感。他瞧一眼对面的佛手香承,木兰香烧到一半,正是至浓之刻,室内奇香满溢。
他低头又看一眼靠在自己怀中昏睡的赵丹凤,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论姿色,比她更美绝非没有;论才情,她也称不上才女;论武功,论智谋,论的天赋和耐力……无论什么都不值得成为顶峰。
令程放感兴趣的是,以陆见欢那样狠绝的为人,为何要在这样一个普通女子身上耗费温柔和耐心。这不仅让他觉得可笑,还让他感到好奇。
及至刚才点燃迷香后的交谈,才有了一点点领悟。
时而言笑晏晏,时而谈锋锐利,娇狂之态浑然天成。偶尔有些故作豪爽男儿情态,却使人觉得风采别样。
程放打了个哈欠,正要把手伸到衣下,忽地门栓被由外朝里挑开。
陆见欢抱臂倚在门口,手背掩着口鼻,腰里悬着佩剑:“先生好雅趣,在这里单独授课。”
程放垂下一双眼眸,敛着笑意,样子有些困倦:“好可惜,我刚发现这人儿的确有些妙处。主人便杀上门来了。”
陆见欢淡笑一声,不客气地点头:“既然知道是谁家主人,那也该收敛些了。”说罢跨步入内,将赵丹凤扶抱在身边。程放侧着脸眯眼打量他,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极为细致,末了笑道:“所谓奇文共欣赏,妙人也要同品析,二少爷遍阅群芳,何须为一支花如此小气。我折了这一支,日后陪你一座花园便是。”
陆见欢闻言哈哈一笑:“我有个习惯,就是剩菜倒掉也不会留给饥犬,程先生,你还是换个地方找食罢。”
程放听了不气不恼,只是垂眸,似倦非倦地微笑:“我愿二少爷能等到开花结果那一日,事事完好。”
看着陆见欢扶赵丹凤离开,程放打了个哈欠。那屋中迷香已经烧过大半,他捻灭香头,回想方才赵丹凤种种情状。
按理说这迷香的药力,点燃不过半炷香就足以让人陷入昏睡,他也是事前服下醒神的解药方才避过。但赵丹凤方才撑过半炷香,还能听他神侃一阵才中招,难道她心中已经怀疑自己?
不可能,她若有这个心机,根本不会留下来。但看她也不似有非凡内功,能将香味拒之体外的样子。
倒底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撑过半炷香。
程放开始纠结于推敲这样的细节,他不允许他接下来的计划有任何疏失。但吸入过多迷香,他自己也有些乏力,想着想着,便靠在案头的书册之间睡去。
赵丹凤做了个梦,梦里她过着极为日常的生活,早起晚睡地复习功课,和同学一起念书。
但在梦里,她感到自己病了一场,有人彻夜坐在她窗前守护,对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些闲碎言语,似乎都是责备之意,诸如她不该蹚浑水,不该留下来,要早日离开国子监为好等等。
但纵然是责备,她也觉得会这样责备自己的人,一定是带着几分关切的。这种感觉很真实,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手握着,小心呵护地捧在手心。
她迫不及待想要睁眼看一看这个梦的真实性。
意识清醒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陈亮在满屋子撒圣水贴驱鬼符;吴宗文叉腰站在门口拒绝来访的外人,周也牧被列入外人之列正在跟吴宗文你一言我一语争辩这个“外人”的范畴要不要扩得这么大;邵泉带了一堆补品来,东西太多蓟胜帮他拿;而夏彦生正坐在床头,眼睛遥望窗外,似正陷入遥远的冥想,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悄然醒来。
房间嘈杂得很温暖,她扫视一圈,有些感动,也有些失落。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之前是怎么睡着的已经不知道了,依稀记得在敬一亭程先生处补课。梦里面还能看到熟悉的脸,只是在现实中不曾出现。
依稀地感到失落。
也许这样的场景,很快就只能在记忆中回想了。
……
之后的几天,入夜后的寝室格外空荡。周也牧为了让赵丹凤能好好休息表示这几天都不会来打扰;陆见欢也一连消失了好几天,白天只见他上课,晚上却不见他回寝室,似是有心避开。
睡前喝多了水,半夜里赵丹凤被尿胀醒,她一路摸到茅房,刚解开裤腰带,忽听外边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迅速拴好裤带,顺手抄起茅厕角一根搅屎棍,匿在墙后的阴影里。
星光照亮了那行人的衣摆,葱白色,青绶带,在苍蓝的夜空下整个人被淡淡的荧蓝包覆着,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潇洒稳健的步履,一看便知是程放。
程放脚边跟着一只猫——他居然半夜遛猫。
赵丹凤愣了愣,但立刻不觉得奇怪——自从霍冰成为国子监唯一的女助教,并且她爱猫如命的消息传开以后,国子监里养猫的男人就多了起来,而且一律养公猫。
赵丹凤吁了口气,打算等程放行过去以后再回寝舍,忽地发现程放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鬼祟的黑影。
猫咪叫了一声,耍懒撒娇不肯再走,程放笑了笑,那笑声在静夜里显得有些响亮。他弓下腰,打算把猫咪抱起来走。
就是在他弯腰的一瞬,那黑暗中的潜伏者高高举起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对准程放的后脑。
赵丹凤唰啦一下跳出来,搅屎棍从手中飞出,不偏不倚打在对方右肩上,只听一声痛呼。赵丹凤冲过去捡回搅屎棍还要再打,被程放拉住小臂:“别追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跌跌撞撞隐匿到园中深远处,极为不甘道:“先生,以那人的功夫,打不过我的。”
她问完这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以程放的武功,为何没有察觉刚才那三脚猫般的偷袭?
程放微笑,绕开这个话题问道:“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丹凤这才想到自己是憋尿憋不住了,小腹一酸弯下腰:“先生,我去茅厕,您自便……”
等她上完茅厕出来,程放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赵丹凤打了个哈欠,走回房间睡觉。心里依然感到疑惑,程放刚刚那个样子,好像已经预知会有人偷袭他一般。
程先生为人磊落,谁会跟他过不去呢?赵丹凤存着这样的疑惑地睡去了。
……
上了几日兵法课的赵丹凤虽然觉得有趣,但是也开始想念作为文生的课程。她路过率性堂,恰好听到邓玄在里面讲授绘画课,便忍不住在教室的窗缝外驻足偷看。
邓玄正讲道吴道子的疏体笔法,要求学生们都仿效完成一副作业。赵丹凤隔着窗偷偷望去,只见靠窗的陈亮居然正在澄心堂的好宣纸上画乾坤卦象,不由得白眼直翻。
陈亮边上是蓟胜,他一脸严肃地模仿作画,或许是他为人太严肃端正,所以笔下的人物怎么都没有天衣飞扬,广袖织风的效果,倒像是披着一堆盔甲;吴宗文的狼毫笔一滴墨都没沾正趴在桌上睡觉,夏彦生坐得老远,虽然看不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画得很不错;而陆见欢正坐在夏彦生边上,咬着笔杆说说笑笑,悠闲地打扰着夏彦生作画,心情很好的样子。
忽然有种很孤独的感觉。
她低下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已经被排斥出他们的世界了。
赵丹凤扶着窗沿向前缓缓走着,准备离开,眼角余光依依不舍地掠过窗内景象,忽然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下停格。
她愣住了。
教室的最后一排,安安静静地坐着翟秀年,他正低头作一幅画,非常专注和投入,甚至脸上洋溢着微笑。那笑容从未见他如此流露过,是一种极为温情和幸福的微笑。
而那宣纸上的画,的确画出了“吴带当风”的神髓——让赵丹凤惊诧的不是这个,而是那画中的人,面容分明就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霍冰。
她站在窗前看翟秀年画霍冰,一笔一妙都如此柔曼细致,恰得神韵,仿佛随时宣纸一抖,霍冰就会从里面走出来一般。
这倾注满关切的笔触令她感慨非常。她以为翟秀年只是个木讷的呆子呢,现在看来,他一定很喜欢冰冰助教。
想到翟秀年一跟女孩子说话就会脸红的习惯,赵丹凤又多事儿地替他忧心起来:像翟秀年这样害羞的家伙,要跟冰冰说上一句话,一定非常不容易。
她正这么想着,恰好翟秀年换笔,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来,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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