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第152章


章嫣下了马车,到了轿子前见礼,随即撩开帘子,见他脸色苍白,似是宿醉所致,不满地挑眉,“孩子还没满月,表嫂也还没出月子,外面也乱成了一锅粥,你居然好意思喝酒?”
“嫁人之后怎么这么啰嗦了?”霍天北笑了笑,打趣她。
章嫣横了他一眼,“表嫂怎么就嫁了你?除了受累得到过什么好处?”
“嗯,说得对。”霍天北偏一偏头,“去看看她吧,她也挺闷的。”
“行,我进去了。”章嫣这才去往内宅,与顾云筝寒暄一阵,又逗了一会儿孩子,便让顾云筝遣了房里服侍的丫鬟,说体己话,“表嫂,这个月的初一,我又去了耀华寺。”
顾云筝暗自抹汗,心知章嫣又去为自己上香了,宣国公与章夫人的法事是在城内的寺庙里举行的,面上则是劝道:“何苦呢?山高路远的,有这份心就行了,不必总是这般劳苦。”
章嫣却道:“我在那里见到了祁连城,还有原来在你府里的燕管事。”
顾云筝听出这话另有深意,便静待下文。
“他们说,表嫂担心府里的心腹受自己牵连,要把得力的人全部打发出去,有个什么事,连个给你及时报信的人都没有。这次随我前来侯府的丫鬟婆子、三十名护卫,都是他们的人。”
“嫣儿,”顾云筝神色一整,“这些事你不要参与,有这份心思,把那些人留下即可,日后不要来侯府了。”
章嫣却是平静地笑,“你与表哥是不是因为外面的事起了争执?方才我特地看了看他,他看起来不大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表嫂,你也是,你很难过,我感觉得到。”
顾云筝无从否认。
“别的我都不管,我只知道你是在帮云家复仇的人。我这么久浑浑噩噩,也该清醒过来了。眼下什么都不要顾忌,我们一起将这一段渡过去。”章嫣神色坚定,“我能帮你的有限,但我会尽力。好友的离世,我始终无法释怀,如果能为她做点儿什么,想来我也会慢慢平静下来。”
话说到这地步,顾云筝已无从阻止,也明白章嫣过来是有事要告诉自己,就问道:“祁连城要你过来,是为何事?”
章嫣坐到顾云筝近前低声道:“是为两件事,第一件,是皇上要处死云文渊。清君姑娘知道你想见云文渊,加以阻拦,也慢慢撤掉了守在那儿的人手,你若是派人前去询问,不会受到阻拦——她已打点好了。可是过了今日,她怕是就不能再阻拦了,也不知怎的,皇上念念不忘的只有这一桩事。第二件,是萧让今夜将至京城,但是一路上都不太平,驸马爷蒋晨东手中死士一心要置萧让于死地,最要紧的是,表哥似有意将萧让关进天牢刑讯审问。”
顾云筝闭了闭眼。他不相信她了,所以想从萧让口中得知原委?站在他的立场,这么做没错,而站在她的立场,却是她害了萧让。
她只是想帮萧让,到如今却害了他。
霍天北,他是真的不管不顾了。他不怕两国交锋再起战事。
是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他本就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将,他最擅长的就是两军对垒。
她又能威胁他什么?只有他在意她的时候,她的心愿才有分量,他不在意了,她的心愿无足轻重。
说过要给她一世荣华,日后能给她的,也只有荣华。她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她抚着指间玉戒,沉思片刻,“我要去见云文渊,总要弄清楚,云氏覆灭到底因何而起。还有萧让的行踪——”
“祁连城说会随时命人给我报信。”章嫣答话之后又连忙阻拦,“可你不能出门,你还在坐月子。”
顾云筝就笑,“还有三日孩子就满月了,我又是习武之人,早就恢复得一切如常了。你又不是看不出。”
章嫣并不晓得这些事,只知道坐月子一定要满一个月,多几天少几天是否重要,她还真不清楚,踌躇地道:“先问问药膳师傅吧?她们总晓得这些的。”
“不必,早就问过她们了。”顾云筝敷衍着章嫣,语气却是认真的。
章嫣这才略略放心,“那我陪你去。我先把带来的人唤进来,免得有人阻拦你。”
“也好,我换身衣服。”出门去南山那边,打扮得越不起眼越好。顾云筝亲自找出了一身胡服,快速穿上。
堇竹走进来,大惊失色,“夫人,您可不能出去……”
顾云筝打个噤声的手势,神色诚挚:“堇竹,别阻拦我,也别勉强我,更别让我为难你。”
堇竹一时间神色悲戚,“夫人,您和侯爷……”
顾云筝苦笑,“没事,总会过去的。”
“那……”堇竹咬了咬牙,“我陪您一起去,留下春桃她们照顾两位少爷和小姐。”
顾云筝微笑,“谢谢你。”
“夫人这是说什么呢?我是您的丫鬟,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堇竹担心她受了风,想找件斗篷带上,柜子里却都是春日夏日的衣裳,瞥见大炕上一件秋日穿的黑色斗篷,顺手拿了起来。
斗篷是顾云筝给霍天北提前做的,以为又会磨蹭很久,却不料手法已经娴熟,生产之前就只剩了一点点,这两日实在闲得发慌,已经做好了。
顾云筝、章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出正房,刚到院门,贺冲匆匆赶了过来,“夫人。”
“我要出去一趟。”顾云筝眼中有着深浓的歉意,“贺冲,你可以拦我,也可以在我出门之后确保三个孩子的安全。”
贺冲沉默片刻,“夫人非去不可?”
“是。”
贺冲咬了咬牙,侧身站在一边。
顾云筝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瞥。
一行人离开侯府,在路上的时候,身在宫中的霍天北就听手下说了,“让她去,别管她。”沉了片刻,又补一句,“请萧让到艳雪居住一阵子,不需隐瞒这消息。”
他倒要看看,她对那个人到底有多在意。已到这地步,明知已不需试探,还是存着一份妄想,妄想她看的最重的那个人不是萧让,妄想她会如他所希望的到此为止。
手下听他语气不佳,战战兢兢称是,飞跑出宫外复述了霍天北的话。人们就想着不管自然就是不需暗中跟随了,心里都觉着不踏实,却是不敢违命。
霍天北等重臣进宫,是为了越国三皇子即将入京之事。他满心的火气,想着那厮也不闲累得慌,城里城外的做戏瞎折腾什么?
在偏殿等了多时,才等到内侍出来传皇上口谕:越国三皇子到访之事,交由定远侯、驸马爷代为招待。
两人立即离宫,率领部分官员从速前去城门迎接越国三皇子,商议着安排下了程燕袭的下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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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快马加鞭,赶在正午之前到了南山行宫附近的那座庙宇。
说是庙宇,如今已只剩了几个小和尚,和一些没精打采的宫廷侍卫。
庙中的景致很不错,以往应该也是香火旺盛之地,偏生皇上作怪,将这样好的一个地方变成了囚禁云文渊的牢房。
在人引路下,顾云筝与章嫣穿廊过院,到了寺庙中的一个小院儿。
随行的人打点了留在院中的侍卫,侍卫得了银子,先前又得了清君的吩咐,知道来者是谁,便无言退到院外。两名丫鬟搬来两把椅子,放在院中的花树下,“里面脏乱不堪,就在这儿坐坐吧,人这就带出来了。”
顾云筝与章嫣俱是颔首落座。
片刻后,两名跟车的护卫将一个人架了出来。
五月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那个人像是一块破麻布片。枯瘦得不成人形,周身上下的衣衫血迹斑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章嫣难掩惊讶,低呼一声。
顾云筝微眯了眸子,示意护卫将那人的头托起来,细细辨认他的样貌。
另一名护卫看出她意图,去打了一盆水,给那人擦去脸上的污垢、血迹。
那人低低的申荶一声,眼睛因着不能适应明亮的光线,睁开眼又急忙阖了眼睑,反复几次之后,才缓缓转动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环境。
乱发如稻草一般堆在头上,高高凸起的颧骨,干瘪的嘴唇,发青的脸色,四肢已然不能动了。
顾云筝与章嫣审视好一会儿,才能确定他是云文渊无疑。当年风流倜傥的云文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云筝起身,趋近他两步,“这两年不好过吧?”出声时才发现语声变得沙哑。
云文渊睁着那双浑浊呆滞的眼睛看着她。
她眸子里似有两团火苗在燃烧,“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皇上恨之入骨,让整个云氏因你覆灭?”
“我……”云文渊语声低哑,微不可闻,“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反反复复重复着。
顾云筝脚尖踏在他干枯如柴的手上,施力碾动,“除了哄得你娘愚蠢无知,除了教的你女儿认贼为夫,你还做过什么?”
云文渊吃痛,骤然间歇斯底里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存反心,只是要凝儿嫁给最得宠的权臣,我没与太后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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