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第13章


始终感到有一双监视的眼睛在盯视着你,让你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有不停的干活。我几乎忘了二十八岁的于井钧死了,或者说,他的死与我此时的吃苦遭罪,囚犯式的劳动比起来,已变得微不足道。但有时偶尔想一下,也会使我变得安慰,因为我毕竟还活着。这是一个奇热的夏天,难忘的一九九九,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北方。正是在这个季节,###功被取缔,整个中国沸沸扬扬。而我此时正在###出生的城市吃苦挨累,对中国发生这样的大事一无所知。小宋还带回了这样的消息,这个市的辖区内地下活动频繁,有地震的征兆,村里已开了会,正式通知了各户。而我在工地却从未听人谈起。楼还在一层一层的建着,没有丝毫的减慢,搅拌机的声音日夜轰鸣。
这个产生###的的城市辖区要发生地震的消息,在我回村时,更强烈的感受到了。但它却被关于###的谈论冲淡了。在此之前,很少有人知道###是何许人也,###功是怎么回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对于###实在是件值得悲哀地事。这是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在这个季节一夜成名,成为人们谈论的对象。回到家里,我便感到了这种气氛,平乏单调的小村生活有了新鲜的刺激,有了兴奋和谈论的话题。连五岁的儿子也知道了###这个名字,一劲儿问我他是什么人。我说他是有钱人,我在内心对他满怀嫉妒。我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干,出卖力气和自尊,受着包工头的压制和盘剥,才能挣得那么一份血汗钱。可他却靠着教人比比划划,银子大把赚,世上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得了,真是老天不公。
就在我回村的这天夜里,五岁的儿子忽然半夜醒来,钻进我的被窝,抱着我,说:“爸,我害怕。”我问:“你怕什么?” 他说:“怕地震。”我想说我也怕。但我没有一个怀抱可躲藏。
我这次从工地回来,知道了于井钧的一些死因。或者说他的死,对我来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他仅仅比我小一岁,上学时在我的下一班。那时学校的校舍不够,两个班级分上下午班,于井钧上午上学,我下午上学,他们班放学了我才去。于井钧在学校不是一个听话的学生,常常旷课,早上背着书包到我家来,一直玩到放学时间才回家。长大后,瘦小的于井钧长成了一个很标志的小伙子。团团的脸,爱笑,笑时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在外面脾气很柔和,讨人喜欢。在家里脾气却很乖张,有一次喝酒和父母吵架,用拳头把家里的玻璃都打碎了,自己的手也弄得鲜血淋漓。另一次,他想卖家里的猪买摩托,家里不同意,后来猪掉价赔了钱。他便大闹,要跳井。后来终于买了一辆破旧的轻便摩托,连下地干活都骑着。于井钧十七八岁时,便开始谈恋爱,常有女孩来他家里找他。在他二十岁时,他又和村里的小雪姑娘谈上了恋爱。小雪是一个很可爱很美气的姑娘,想起她,我就会忆起我那已逝的青春;那如梦如幻的年龄;那一个个春天的日子,抽芽泛绿的杨柳,美丽溢盈的阳光,融化的春水,黄昏时,缭绕在村口的炊烟。这一切都因为有了她而变得更加有生气和有意义,但她却和于井钧扯到了一起。后来的一切都如寓言般应验,当初不顾家里人反对,而嫁给于井钧成了她终身的遗憾。而她在于井钧之死这件事情中,是否像人们怀疑的那样,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必定要成为一个迷了。于井钧结婚后,就离开村子,先后干了卖肉,开饭店,开修理铺,跑运输等多项行当。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欠了一身债。又回到村里,住在兄弟家。他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爱笑,,变得沉默寡言。有时会说出一些让人惊异,又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走路时,老低着头,不爱搭理人。但脾气仍然很大,有一次竟拿刀要杀兄弟媳妇。但和外面的交往仍然不断,有时陌生人到他家里来,他也到外面去。在死之前,他曾在村里失踪了十几天,连老婆小雪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回来后,于井钧变得更加沉默,对谁都不说一句话。可就在人们胡猜乱想时候,他忽然死了,死在村外一条壕沟里。嘴唇发青,像是中毒而亡的样子。有人怀疑是他杀,而且和他老婆小雪有关。因为在于井钧死后,她并没表现出多大的悲伤,而且,在不长时间,她就又和一个经常来家里的男人勾搭上了。 更多的人倾向于他是自杀,都认为他的精神有点问题。也有人认为他是###功痴迷者,他的死及平时的反常行为和举动,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他真正的死因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晓了。
小宋带来于井钧死讯的那次回村,是回去看他的哥哥。他的哥哥被诊断出肺癌已有数月,近来状况越来越严重,癌细胞已扩散到淋巴。小宋说他这次回去,他的哥哥抱着他大哭,他知道他怕死,不愿意死。小宋对我说这些话时,我们俩躺在潮湿发绣的工棚子里,外面搅拌机发出永不停歇的轰鸣声,人的喊叫声。黑暗中,我感觉到小宋哭了,泪水向四周无声渗透。我的眼前出现这样一图景,不大不小的风轻松的吹过,一只很小的鸟在很高的天空飞,道上走着一两个人。道旁蹲着小宋的哥哥,面色清瘦而憔悴。我说:两个月前,我看见过你的哥哥,他蹲在道旁,我和他打招呼时,他一副无助的样子。 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真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
小宋的哥哥在入秋前死去,他是今年死去的第五个人,他们年龄分别是六十七岁,八十岁,五十四岁,二十八岁,三十六岁。与此同时,一个投资七十万,占地十六亩的招商项目,也在村里破土动工。小村呈现出热闹繁忙的景象,掩盖了细微的死亡。
出殡
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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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色的棺椁在雨后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鲜艳,绿树清新,土地肥沃,美丽的天空显得深柔而高远。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新腥的气息,一切都让人感到新鲜和喜悦。棺椁抬起,人们拖拖沓沓的在后面跟随,几个家属在队伍中悲切地嘤嘤哭泣,声音时大时小,时有时无,好像在为整个仪式伴奏。一道彩虹在东南天赫然矗立,送葬队伍此时正向它进发。在村口拐弯处,生产队的一头马驹恢恢的叫着,从道旁冲出来,使队伍小小的骚动了一下。七八个小孩子欢快的跟着人群奔跑,一个精瘦的孩子冲着垂着纸条的花圈大喊:符,符, 那是符。走在棺旁的大队书记李玉喜,转头严厉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众人说:新社会小孩长个旧社会脑瓜骨。周长林听到大队书记李玉喜说这句话时,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遥远。和自己一般大的父亲在给地主家扛活,一个小小的人赶着一群大大的猪。绿草青青,猪们吃得欢天喜地。父亲手拿一根细柳条,追逐着蝴蝶和蜻蜓,又用树叶给猪们吹出好听的乐曲。
天空继续美丽,大地充满生机,静止和活跃着一些朴素的事物,使这只小小的送葬队伍静穆高贵,神圣庄严,浸沉着仪式的气氛。
刘家祖坟在离村子大约一里远的地方,被三面庄稼和一面杨树包围,生长着几株弯曲的柳树。泥土的气息,青草的气息,庄稼的气息混在一起,沁入心脾,好像要把整个人泡湿。生产队大多数人都来了,围站在坟场四周,静听着大队书记李玉喜高亢激昂,感情充沛的讲话声:在患病期间,我们的老队长拖着重病的身体,去地里察看苗情,关心着集体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坟地的柳梢上栖了一只乌鸦,一个麻雀,一只燕子,静观着坟地上的人们。周长林捅了旁边的宝柱一下,说:你看,鸟。宝柱抬头时,树梢上空空如也,再上面是一个虚然的天空。你骗我,那来的鸟。宝柱说,又转头看大队书记李玉喜讲话了。周长林纳闷:这么快就飞走了。抬起头,猛然发现,东南天变得更加阴森晦暗,同时,叠印其上的彩虹也变得更清晰,更鲜明,更美了,隐隐的发出柔和的光辉。周长林愣愣的看着,坟场上响起冲天的哭声。 

眼看着井旁柳树上的那只麻雀扎进井口,周长林兴奋得有些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的来到井口前,慢慢趴下去,向前爬了爬,头探进井口,向下望了望,他看到柳条编就的井壁生长着绿色的青苔。有的地方已经腐烂脱落,露出黑色的泥土,再往下,黑漆漆的水面,泛着幽暗的光,显得阴森可怖。周长林打了一个寒颤,感觉到井深处有一股无形的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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