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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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大管家的话,武煞一下子又蔫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大管家,您怎么知道要着火?您是先知吗?”
大管家自信地笑着说:“我是先知,这是全城人早就知道的事情。你知道得太晚了。”
“那么,您为什么告诫我,一定要等大火烧到了一定程度再出来救人呢?如果我早些出手,如果我高呼几声‘着火了,快起来逃命啊’,那些商号和那些人家的损失,不是会小很多吗?”武煞穷追不舍地问道。
“咳”,大管家叹口气道,“武煞,你也太单纯了。现在的人那么邪恶,那么现实,如果你见到起火就开始大喊,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把你扭送到官府,冤枉你纵火。”
“原来如此”,武煞用力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如释重负地说,“多亏我按照大管家的嘱咐做事,否则,这场大火就是为我送葬的啊。”
“大管家”,武煞停下步子想了想,又紧跑了几步,拦在大管家的前面,煞有介事地问,“我一直向往武师的身份,可我不知道,身为武师应该做些什么。东家说聘我当商号的武师,我可不想徒有其名,您告诉我,我怎么做才算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大管家满脸的笑意,向前挥了把手,郑重地说:“听我的话,跟我走,肯定能够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大管家用这个让武煞为之倾倒、为之痴迷的动作彻底地征服了武煞,并因此成为了武煞心目中的偶像,成了他奋斗的目标,成了任意支配和使用他的主子。
从那以后,武煞在大管家的领导下,不但兢兢业业地工作,勤奋地习武,还时常带着商号的人们救济穷人,帮助有困难的人度过难关。一晃几年过去了,作为商号武师的武煞早已成了所有“武师”的代名词。人们谈起他时,总会眉飞色舞,褒奖连连。年轻的或年老的家长们,在教育儿孙好好读书、好好做人的时候,时常会说:“你看人家武师多带劲儿,武艺高强、才华出众,又善良、勇敢、乐于助人。如果你能向他看齐,也会得到世人的尊重,得到大东家的重视,得到官府的推崇。”
最初听到这些话时,武煞总会觉得不自在,逢上说话的人看到了他时,他会羞怯地客气道:“我是有过劣迹的人,不要让孩子们学我。要让他们从小就胸怀大志,力争做一个善良、有才的人。”他的谦虚让他得到了更多的褒奖和更多的崇拜,他的威名也就流传更远。久而久之,武煞习惯了笑对褒奖,还习惯了挥一挥手说:“这些小事情,不在话下。武师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做到更好。”
武煞的人生之路,从此后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武煞的心,也越来越开阔,越来越豁然。当一场重大事件发生后,大管家抹着眼泪告诉武煞,他也救不了他时,武煞豪气冲天,视死如归地说道:“大管家说过‘大丈夫生如山,死若水,灾来命挡,福来命享’,想我武煞已是享尽了荣华富贵,该用命来挡灾了。都说天妒英才,我武煞不是英才,天也妒我。能够在苍天的嫉妒下死去,是我武煞的荣耀,我死而无憾!”
龙之所隐(十五)
(十五)
“武煞必须得死。”商号头人例会上,大管家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东家说了,武煞武艺高强又有勇无谋,是商号里最好使唤的工具。”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二管家摇着头,迟疑地说。
“任何工具都是有寿命的。”大管家看了看二管家,又看了看三管家,依旧斩钉截铁地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用。”
书生模样的三管家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在理。您的意思是?”
“借刀杀人。”扔这出四个字时,大管家的脸上掠过一抹残忍的笑意。
三管家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大哥,兄弟五体投地。”
二管家愣头愣脑地扫视大管家和三管家,自怨自艾地说:“我天生脑子笨,不知道应该怎样借刀杀人,不过既然大哥和三弟都认准了,这事保准儿没错,我跟着干就是了。”
三管家半低着头,挑起眼皮看着二管家,面无表情地说:“二哥,我和大哥哪有你聪明?我们的脑子里整天装着商号的大事小情,你的脑子里除了干事就是女人。比较起来,您是艳福不浅,我们是辛苦无边啊。”
听了三管家的话,大管家哈哈大笑起来,二管家愣了半天才品出三管家的弦外之音。他涨红了脸嚷道:“大哥,你看看,你看看,三弟又在拐弯抹角地骂人了。”
三管家话锋一转,神秘地问道:“二哥,前几天送给你的那个靶子,还好用吧?”
二管家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咽着流到嘴角的口水说:“好用,好用。多谢三弟,时刻想着二哥。”
大管家瞄了三管家一眼,暗自发笑,却冷着声音问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我告诉你们啊,我们商号是方圆几个省出了名的大善人之家,可不许你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三管家连声称是,在桌下踢了二管家一脚,无辜地说道:“大哥放心,我们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呢。二哥不过是精力旺盛,时常得袪下火,消消体力而已。”
大管家站起身来,阴着脸说:“三弟,东家知道你弯弯绕多,也知道老二是直肠子。如果你们两个闹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受罚的肯定是你。”
二管家连忙站起身,凑近大管家说道:“大哥,玩玩女人而已,坏不了商号的大事。”
“那就好。”大管家一甩手,向密室门口走去,在打开密室门的同时,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那句话,“武煞必须得死。”
看着大管家走出了密室,二管家向三管家施礼道:“多谢三弟冒着危险给我弄靶子,他日有用得着二哥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三管家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摆着手说:“二哥不可给小弟施礼。想当年,如果不是二哥仗义出手为我解难,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二哥有需要尽管对我说, 见到新鲜的靶子,我就给二哥扛回来。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遵守,可以玩人,不可以要人命。如果像上次那样要了靶子的命,小弟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二管家连声称是,揽着三管家的肩膀,一起走出了密室。随着咣当一声,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堵画着福祖法像的墙壁,密室的门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二管家的脑子里只有女人,三管家的脑子里却一遍一遍地品味着大管家的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效。”
“我是不是工具?二哥是不是工具?”三管家先是反问自己,既而回忆起入商号以来做下的种种伤天害理之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唰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三管家从酒柜中拽出一瓶老酒,对着瓶嘴吹了一大口。没等他品出酒的味道,身后传来大管家的声音,“你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是可耻的了?知道图财害命是罪恶的了?知道抢人家的女儿给老二用来封他的口是缺德的了?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是不变的真理了?”
这一声声质问,仿佛重锤一般敲打在三管家的心头。他不敢回头,不敢接话,惟有“咕咚咕咚”不停地喝酒。
“喝吧,那瓶酒已被我下了剧毒,如果不用解药,三日之内你将肠穿肚烂,不得善终。”大管家仰天大笑,既而低声啜泣道,“三弟,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东家的意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工具可以永恒使用。聪明的人,应该让他的工具在寿命极限内,最大地发挥它的功效。’这句话,也是东家扔给我的。细细想来,我们都不过是东家手中的工具,身不由己,死不由己。可悲啊,可叹!”
听了大管家的话,三管家惨笑了一声,沉闷地说:“回想一下,我为商号卖了十几年的命,至今还没有资格面见东家,这是我的耻辱,也是我的致命伤。如果不是为了还清我爹生前欠下的巨额高利贷,如果不是想尽为人子之孝,让我爹死得安心,我早就不会如此苟活了。大哥,我这条命是二哥给的,我的荣华富贵是您给的。今天,死在您的手里,我心安理得。”说罢,三管家对着酒瓶,狠命地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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