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帽》第37章

你还认识黑社会？/拉皮条放鸽子，敲竹杠收债，诈赌贩毒卖假货，这些人里面都有我的兄弟，感兴趣的话，
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你跟他们经常来往？/不来往，除非他们找我帮忙，比如，有位兄弟想做假卡，请我帮他做一套设备，有位兄弟想卖盗版碟，请我帮他做一套软件，这些忙能帮的我就帮帮他们，但从来不参予。/他
们给你钱？/兄弟归兄弟，帐还是要算的。/那你怎么没钱？/我在做一样自费的研究。/是什么？/看过《化身
博士》吗？我也想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是正人君子，一半是恶棍。不过我不太懂化学，我的发明不是一种变身药水，而是两个机器人，一个输入正人君子程序，一个输入恶棍程序。做它们是为了还两个人的债，如果是解小珍来要债，就把正人君子的那个还给她，因为是她让我变成了正人君子。如果是我养母来要债，就把恶棍的那个还给她，因为是她让我变成了恶棍。还清债，我才是真正的自己。解小珍听完，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会跟你要债？/孙姑娘早就挑明了要债，现在我在还她的钱，但她说我的命是她给，再多的钱也还不上。解小珍没有明说，但在她心里，我就是欠她的，迟早她要讨债上门的。/发明做的怎么样？/想看吗？到我宿舍来。/别骗我，花花可会咬人。
解小珍跟着孙山来到他住的筒子楼，一楼昏暗潮湿的过道里，挤挤挨挨地摆着液化气炉，碗柜杂物，显得很狭窄，但也显得不那么阴森，有种家的温馨。解小珍小心地避开过道两边的东西，装出好奇的样子问孙山“你就住这儿”，孙山头也不回地说：楼下住得是刚成家的教师，我的宿舍在三楼，三一七。解小珍跟着他上了两层楼梯，向右拐，孙山开门开灯，站在门口做了个手势，解小珍犹豫了一下，说：你这是住人的地方，还是
垃圾场？孙山笑笑说：是乱了点，但确实是住人的地方，以前住两个人，上个月我的同住结婚了，暂时我一个人住，进来吧。解小珍说：进来可以，门可别关，什么味，这么臭？/鞋子味，袜子味，你坐，我来收拾一下。
解小珍摇摇头说：不，等你收拾好了，我再进去。孙山进进出出，把脏东西收拾走，解小珍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二十平米。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空着，光秃秃的床板上放了两只大纸箱，上面盖了一层布，桌上地上到处都是仪器零件元件，并没有看到他所说的机器人。就座后，孙山洗了两只杯子，倒了两杯水，解小珍问：这里也是你的实验室吧？孙山点点头：工作刚开始，进展不大，我要做出两个看上去跟我一样的机器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前只有科幻电影里才能看得到，但那是真人装的。/有意思，把
一个跟你一样的机器人送给她们，看她们上当受骗，呵呵，挺有趣的。孙山看着解小珍，等她笑够了，很认真地说：小乔，我并没有打算骗她们，我会当面把机器人交到她们手上，跟她们说：这是我还你的债，把你给我的那个我拿去吧，我们两清了。解小珍摆摆手说：不，不，这样太没意思了，冷冰冰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是骗她们玩玩比较有意思。孙山摇摇头：我不觉得这样有意思。小乔，我和你不一样，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你们都得到过父母无私的爱，所以不会觉得有人爱你是向你放债。而我不同，一懂事别人就告诉我孙桂兰收养我
的真实动机。那时我就意识自己是一张帐单，孙桂兰拿着它准备向我的生父收帐，后来真正的债务人迟迟不归，我就不仅是一张帐单了，还顶替了债务人。爱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债，说自己爱别人的人都是撒谎，他们不过是向爱的对象放一笔债而已，而且是一笔要你命的高利贷，接受了他人的爱，你就永远没有自由，永远受他人的奴役。小乔，我知道这么想很荒谬，但我遇到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孙山说完，眼睛直钩钩地盯着解小珍，好像要把她的脸皮看破。
解小珍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然后抬起头，一脸正色：解小珍告诉我，她对你的爱是无私的。/说谎，如果她是无私的，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因为我欠她的，去见她，她会让我难堪。不过，这倒不是我所怕的，我在等她来找我，给她一个机会，证明她对我的爱是无私的，呵呵。孙山说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这面孔在解小珍看来就四个字，恬不知耻。她尽量克制着，挤出一点笑说：为什么要别人为你证明，你就不能为别人证明？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很犀利，露出指责和愤怒。孙山的笑僵在脸上，有点愧意地转过脸，躲开她的目光，慢吞吞地说：不能，我和你们不一样，世界对我不公平，总该有人对此负责吧。说完转过脸，对解小珍讪笑两声，看她一脸正色，又不吱声了，转过脸看对面的墙。解小珍骂了一
声“无耻”，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孙山一抖，回过头看着她。解小珍站起来，口气严厉地说：只想别人对你负责，为什么不想对别人的责任？你是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不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叫责任！。孙山脸红了，沉默了一会儿勃然大怒，指着门外，破口大骂道：滚你妈的蛋，少在这里教训人！解小珍盯了他一眼，哧之以鼻，牵起狗，昂首走了出去，孙山跟上一步，怪叫一声：走好，不送！
解小珍暗暗骂了一句：小王八蛋，撒娇给自己看去吧，没人可怜你。头也不回地下楼，穿过昏暗楼道，走出空气混浊的筒子楼，外面很黑，一时分不清方向，解小珍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很亮，干爽清凉的风吹在皮肤上，浑身舒畅，解小珍突然感到自己在做了一件荒唐的事，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这个无赖身上？不就是可怜他吗？
回到家，解小珍发现陈乔还没回来，立刻打了个电话到店里，想催他早点回来，接电话的人说他早就走了。接着又打他的移动电话，却没人接，解小珍留了一句话，家里着火了，赶快回来救我。留完言，她又笑了，这是一句玩笑，家里没有任何危险，是她感到欲火焚身，她和孙山终于彻底了断了，不仅是表面上的，内心对他也毫无留恋，就当他是一堆垃圾，想不愿意想。这是一种解脱，她很开心，就想做一次爱庆祝一下。等到半夜，陈乔还没有回来，解小珍翻来复去睡不着，担心他出事了，又一个电话打到小惠家，小惠说他没来，还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放下电话，解小珍老想，陈乔和谁搞在一起了？越想越心神不定，到了天快亮时，店里值班的两个女孩子打来电话，说有人在砸店门。解小珍问：什么样的人？回答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几个人，闹得很凶，我们不敢出去。解小珍说：你们先报警，我马上就到。放下电话，解小珍骂了一句：小王八蛋，找上门来。穿上衣服，急冲冲地赶到陈乔开的那家店，警察已经来了，外面很多人围观，解小珍挤进去，看了一下，招牌被掀了，一面橱窗被砸碎了，钢制的卷帘门被砸了个洞，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一个警察过来问情况，问她有没有得罪过谁。解小珍觉得不像是孙山干的，他的恶作剧让人生气，但不会有太大的破坏性，想了想，回答，没有。安扶了一下两个受惊的女孩，又觉得是孙山干的，有几年没见了，没准他变得更坏了，又赶来找他。走到孙山宿舍楼下，他屋里的灯还像昨晚一样开着，解小珍觉得更可疑，上了楼，来到他门前，从门缝里望去，孙山埋在一堆仪器里面，做着什么。解小珍敲了敲门，门开了，孙山伸出头来，一看是她，愣了一下，问：你还没走？解小珍把他门里一推，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问：你刚才去哪儿哪？孙山一脸疑惑地说：哪儿也没去，问这个干吗？/小珍美容院让人砸了，是不是你干的？孙山盯了她一会儿，笑了：早知道你
就是解小珍，整过容了吧，呵呵，还装开心，一点都不像。解小珍上去就给他一脚，说：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干的？这一脚踢在他小腿，孙山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弯下腰揉了揉，抬起头说：不是我干的，小珍，你变漂亮了，踢人的方法可没变，呵呵，你的店给人砸了？就怀疑我？噢，好像我说过要砸你的店，太巧了，但真的不是我。小珍，我们不谈这些，你来我开心的要死，做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