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小调旧时光》第46章


,既想自杀又会感到任何一种自杀方法都不完美,于是只能矛盾地活下去。而且即使他死掉了,魔手也会找到新的宿主,可能是你,可能是别人,依然能在地球上存活下去。”
“对了,”我说,“你说的带走魔手的工作很复杂,将要如何进行?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帮忙,但你愿意的话,可以来目睹全程。大功告成之后,我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告诉你我究竟是谁,从哪儿来。当然假如涉及到其他人,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他看看动物般的女孩,笑着说。动物般的女孩会心一笑,不置可否。
“然后你就走了?”我忽然感到对眼前这个人恋恋不舍,虽然他给人的感觉过于不真实,并且我连他的底细一无所知。
“然后就再会了。假如有机会,我想我们一定能再会。”
“工作什么时候进行?”
“事不宜迟,明天夜里。成功了我就走,不成功则成仁。”
“那明天夜里见。”
“明天夜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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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络腮胡子的男人招待我们吃了一头乳羊,佐以山东名酒“孔府家酿”。大家尽欢而散,我和动物般的女孩勾肩搭背地回到房里,仰面躺在床上。
我问她:“拉赫玛尼诺夫把魔手带走以后,异乡人再找你的麻烦怎么办?他倒一甩手跑了。”
她说:“他告诉过我,会想办法把我保护起来。具体是什么法子我不知道,但钢琴师不会食言。”
“你那么相信他?”
“异乡人既恨他,又敬畏他。钢琴师不会食言。”
“那我也只能相信他。一切顺利,万事大吉,我们应该再喝一杯。”
“睡觉睡觉。”
不知为何她从在草场回来以后就显得疲倦又烦躁,大概是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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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魔手终结与动物般女孩的消失(1)
第二天,张彻一早就和络腮胡子的男人出门去,给牛的脖子挂上呼叫器。呼叫器的工作原理很简单:将呼机的波段调整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确保接收到总台发出的信号,再根据不同类型的信号给牛发出各种指令即可。但要想正常工作,光装上呼叫器、设置好总台是不够的,还需要对牛们进行训练。比如说呼叫器响两声,是让牛们回圈睡觉,响三声是到河边喝水,响五声是找安全的地方避雨,络腮胡子的男人自称是个出色的驯兽师,他告诉我们:
“动物的智商比想像的要高,假如不听指令,不见得是因为它们笨,而是他们认为人类的意图无聊透顶。”
一千头牛,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都挂上呼叫器。遥想二十年前,有多少剃着板寸、蹬着尖头皮鞋的北京糙汉佩戴着这种呼叫器,守着胡同口的公用电话大干市场经济,他们逢人就侃“管儿钢二十车一夜到山西钱到就发货哥们儿有条子建设部咱有人”。
现在都挂牛脖子上了。
张彻和络腮胡子的男人满牧场地追着牛,逮谁给谁发bp机:“戴上吧哥们儿还是大汉显呢,过去三千多还不一定买得着呢。”牛们表情傲慢,无可无不可地挂着那玩意埋头吃草。
一直挂到中午,才挂了两百多个。张彻已经累得不行了,浑身牛屎味,还被一头母牛踢中了肚子,吐了半升白沫。看看天色不早,他不得不停下工作,急着开车进城去买呼叫台的必要设备:发报机、天线和功率放大器。
“你自己开车去好了,我又不懂,免得给你添麻烦。”我把车钥匙给他。开车进城需要往返近两百公里,回来时天肯定黑了,我不想误了给拉赫玛尼诺夫送行。
张彻自己开着车出了牧场,我无所事事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秋草。草场犹如一夜愁白的鬓发,已经在绿色之上覆盖了枯黄,平原上的风吹过,方圆十里内似乎回荡着悲鸣。
晚上那顿饭,大家照例喝高了。虽然张彻不在,可老流氓兴致不减,一个劲地灌黑哥喝酒。黑哥闷声闷气地像个无底洞一样,喝了三四瓶三十八度的白酒也不动声色,黑脸上一丝酒红也没泛上来。
“牛逼,哥们儿你太牛逼了,”老流氓语无伦次地说,“是个司局级干部的料。”
黑哥已经喝得机械了,都不用别人劝,咕咚又是一杯进肚。
我和动物般的女孩随便吃了几口羊肉,小杯沾唇地抿着酒,坐等夜色全部降临。老流氓还想灌我,被我像豹子一样暴声喝开:
“滚蛋啊,别招我,否则灌你老丫的。”
他佯装无事地躲开,小声取笑:“你是不是到经期了,这两天脾气那么大?”
我扭过头去不理他,看着窗外泼了蓝墨水一般的天色。
络腮胡子的男人彬彬有礼地举杯和我碰了一下,但我感到他神色古怪。看什么都不对劲,大概我也有点精神紧张了。我和他对笑了一下,一口把酒干了,反扣杯子,不再喝了。
一直到窗外完全漆黑一片,草场的风吹进寒意,黑哥还是一杯接一杯地喝。我按住他的杯子说:“黑哥,没人劝你就别喝了。”
他忽然奇怪地说:“你闻闻,这酒怎么没酒味儿啊?”
我接过杯子闻了闻,呛得抽了抽鼻子:“怎么会,曲酒,味儿挺冲的。”
“不会吧,”他摇着头说,“我喝着明明就像白水一样,白水一样,白水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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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喝了两杯,就像喝水一样,品都没品就吞下去。我想坏了,喝不出酒味,大概就是喝得太多了,所以鼻子和舌头都麻木了。他的面前已经或立或倒地放了好几个空酒瓶子,用筷子一敲,叮咚作响。
我说:“黑哥,真别喝了,就是水也犯不着这么喝吧。”
黑哥饱含热泪地大叫一声:“让我喝,我心里苦!”
刚说完,他忽然轰隆一声,仰面就倒。我低头一看,何止是脸,他就连脖子都通红了起来。他仿佛醒悟一般说道:“原来真是酒,有酒味了!我的妈呀,怎么灌进去那么多酒啊!”
20魔手终结与动物般女孩的消失(2)
然后黑哥便满地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哭诉自己想自杀,但又不知道怎么自杀。每打一个滚,他就举例一种死法,问我好不好:“上吊好不好跳河好不好吞金好不好喝农药好不好跳楼好不好——”
我只能说:“都挺好都挺好都挺好。”
这么闹腾了半个钟头,人类的死法大约被穷尽了,黑哥忽然坐起来,像鹅一样伸着脖子干嚎两声,对我说:“我想吐。”
“那我躲开点。”我后退一米,“就这儿吐吧,这儿不是咱们家,吐完咱还不用收拾。”
“可我吐不出来,噎住了。”
“噎住了那是咽不下去,不是吐不出来。”
“反着噎住了,总之是堵着了憋着了管道不通了。”黑哥吼叫着,脸越涨越红,而且向吹了气一样越涨越大,抓胸捶背,弯腰顿足,看起来十分痛苦。
我看到他无比躁狂,眼见发疯,也手足无措。老流氓还在扯淡,问络腮胡子的男人要洗衣机水管“给丫灌肠”。
我正想给他找点水喝,黑哥忽然暴吼一声,拔地而起,破门而出,冲了出去,他一边在原野上奔跑,一边遥遥地喊道:“我要吐我要吐我要吐——”
远方传来的回声说道:“噎住了噎住了噎住了——”
我拉上动物般的女孩,说去追黑哥。但来到门外,黑漆漆的夜里已经空无人影。我们肩并肩地向昨天下午遇到拉赫玛尼诺夫的方向走去。
夜风有如海浪,在耳边呼啸不停。我和她踏着齐膝的杂草,连星星都看不到,只得凭着感觉寻找方向。那么大的风竟然不能遮盖住她的呼吸和我的心跳,并且每走一步,脚下草茎的呻吟声都清晰入耳。
如果不开车的话,这段路真是遥远。我们失去了车厢的保护,仿佛赤身裸体地暴露在苍穹之下,去迎接世上最奇异的变化,每走一步都危机四伏。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才看到几百米外似乎有人影。逐渐走进,拉赫玛尼诺夫的身影显现出来,他孑然一人,好像无所事事一般插着兜,站在原野之上。
我们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奔了过去。他看到我们,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转了半个身,面向我们。
“魔手就在这里,一共九只。”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厚厚的金属杯子说,“不要看它小,其实魔手是无形无状之物,不管多少只,都可以装进去的。”
我看着那杯子,它在深夜里连一丝光芒也没发出。我忽然想起,这就是我们偷窥他的那天晚上,他使用的杯子。当时他从杯子里拿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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