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传奇猎人峰》第31章


他说:前天他拿着猪叉去守地,碰见了一个老倌子,比他还老,满头白毛,一个劲说肚子饿了,我把生苕给他吃。他一口一个,吃得到处是渣,又往田里窜。我说你可别往我苞谷地跑,这可是我一年的口粮。咱地就是让野牲口糟蹋过不下去了,大伙搬走的。那老倌子哪管这些,掰下苞谷就啃,把秆儿都踩地下,后来竟用嘴拱地。我寻思这可是个老猪精,就大吼一声,放了几个鞭炮,那老倌子就不见了。
他说最吓人的是昨晚他守夜,在地头的棚子里。因怕老熊,棚搭在架子上。他看到一个大青猴踩上了他下的一个套子,正准备去取那猴,却被一群猪堵住了,不让下去,啃他棚子的四个桩脚。十几头猪去攻击夹了脚的猴,猪却无一踩上他的套子——他下了二三十个套子。猪把那猴打得嗷嗷直叫,然后用嘴衔了石头去砸猴的头,砸破了,就喝它的脑髓——难怪猪这么聪明的,敢情是喝了猴脑。喝猴脑是掰了竹子做成吸管,一猪一口。后来猪把猴全部吃掉了。他在棚子上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眼看四个桩脚要啃断了,他就落入猪口了,也是上天保佑他,平空一个炸雷,这才把猪吓跑……
老头说这的时候,雷又打起来了。天要变了。天上乌云滚滚,树林哗哗有声,天地间如此闹腾,大家就松了一口气,今夜也许不会闹猪了,可以睡个好觉,明早起来再说。于是大家就睡在了这个废弃的村庄里,与过早冬眠的蛇一起入眠。
那夜的晚上显然有些怪异,大家直犯困,一蓬火就慢慢熄了。突然听到有人在黑暗中说:“我,我没且(踩)你的脚呀!”是舒耳巴。有人揿燃电筒,照见两眼通红像酒缸里出来的舒耳巴。舒耳巴又糊里糊涂地睡下了。另一个在黑暗中喊冤道:“我没压着你的身子!”又一个角落里大叫:“我没踩你尾巴!”
不一会大家就都醒了,都说听到了有人奇怪地喊说踩到他什么了,压着他什么了,闹得人睡不着。白秀也听见了,他先是梦见孙女白丫儿在崔镇长家受气,哭哩,说你年轻时给崔家打长工,我这辈还是给崔家打长工。后来就听到有人在他背下面抽腿说:压着我的脚了。
有人就说这里有鬼,一定是猪下的幛子。在荒凉的村庄里,在这高山上,出现怪事是不足为奇的。猪也不仅是一种孤独存在的东西,这么多的猪,你这一干人要打它,就有让你不顺畅的奇怪事儿。就说过去白秀师傅最早打猎时,碰到的怪事儿更多,就要求白秀讲,反正大家也睡不着。
把火重新点着了,白秀就讲了一件他至今不得其解的怪事。他说那还是在解放初期,与几个人去打羊子,睡在一个山洞里,正在烤红薯吃,洞口突然出现了两个红毛大野人,伸出手来找他们要吃的。白秀他们丢给了野人两个红薯,可吃了之后那两个野人还不走,还找他们讨要。这可不行啊,白秀他们打猎还带了个小挖锄,碰到有好药材也顺带挖起来。见野人不走,白秀就把小挖锄烧红了,当红薯甩给野人,野人接过去烫得哇哇乱叫跑开了。可那天晚上,他们睡在洞里,几个人都无事,白秀却被老鼠咬得难睡,一只脚趾头都咬掉了,早晨起来,别人的鞋还在,就他的一双鞋不见了。罗大拐也说了件很奇怪的事情,说他有一年打猎从八里荒回来晚了,忽然听到成百上千只猪娃儿叫,他一个人,没狗,心中恐惧,就大吼。一吼,就不叫了。走了一段路,见山上有火,又听见成千上万只蛤蟆叫,后又有猪娃儿叫。他朝天开了两枪,还是没镇住,还是叫,把身上打的野物全扔了,还不行,后来想到吃烟可以退鬼,就把烟点燃。走回坳子,一包烟都吃完了。
有人说:只听说狐下幛子的,猪做么事能下幛子?就说到薄刀峰小学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学生反映说晚上都感觉到有人跟他们睡觉,且是女的。那时是七十年代,这事反映到公社,公社说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就开始查是谁搞的鬼,就是下幛子放蛊了,一查查到一个老师成份不好。可老师声称与他无关,还答应此谜他来破。他把男学生放一边,女学生放一边,把所有窗户插紧,那老师就手拉电灯开关绳站在门里。熄灯后,一个黑影顶开窗户爬了进来,老师把灯一开,是一只狐狸,就和学生一起把它打死了。狐狸身上有股子怪香味,能把人迷住,使你产生幻觉。那狐狸趁人睡着后,专吸你口中的唾液,把气味一放迷糊你,你就以为有女人陪睡哩……
第四章 野猪群(10)
正待大家又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大声喊起来:
“我爷爷不见了!”
大家借着打火机和电筒光,看到是惊惶的白椿,站在茅草上,双手摊开着。
领头的不见了,大家就急了,披上衣服到外面去找,一直找到地头那老头守秋的棚子里,都没有。狗带走了一条,枪和子弹带走了,衣裳穿走了,烟袋带走了——本来就是挂在胸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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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里一片秋汛的轰响和雷声的爆炸。黑夜茫茫,冷雾滔滔。白秀老人是怎么醒来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被魇住了。他咬着说是猪或者徒弟们说的狐狸下的幛子,在山里头,这种事常常有。他就跟着一只羊出来了。是羊,后来他又说是猪。他听见了歌声。这是可怕的,歌声的指引把他引向了凶险万端的峡谷。可他没摔下崖去落进河里也是又一次万幸,就像俗话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那歌声一路诱惑着他,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辛苦的农友们,
大家振精神,
唱个歌儿听,
不用悲不用哭,
死里去求生!
压迫我们的,
土豪和劣绅,
可恨那官僚,
残害我农民,
杀尽那压迫我们的;
那时候你我农民才有出头天!
他说,那不是他和十二个战友唱的歌子么?紫花闷闷地跟着他。那狗一声不吭,只是咬他的脚和裤腿,把他往路里边赶,不让他走到崖边。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他走着,那随着风声雨声雷声漫上来的妖人般的歌声像雾气一样把他吞没了。
这可是死去的村庄,曾死去的人,死去的歌声,在这猎人峰山腰的荒凉半夜。长满青苔的、白茅摇曳的路,灌丛像史前的世界,秋虫喁语,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它叫牛下水?那一线琮琮的水流,从石缝凹处流下,像母牛拉尿。在冬天的时候,它就挂成了一片冰瀑;那时候,雪多大啊,冰子儿像子弹砸在人身上,雪过膝盖,万木森森,整个世界都是肿的。舅舅杨夺水砍掉自己的伤手。他含着蓝玉石烟嘴止疼,把虎口咬成碎片叭叭往下掉。小鹞子王品贵被扒狗子掏肛后用草塞住屁眼还在唱“我们辛苦的农友们”……
“你唱什么呀,白大爷?”
白秀老人被一声叱咤给唤醒了。他发现他站在雷电之中,离悬崖只有半步之遥,他的儿子白中秋将他拽住,他的孙子白椿拿过他的枪,他的狗在叫着,告诉他他不是在人家废弃的屋里。我如何站在这里?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啊?”他说。
“牛下水嘛!”舒耳巴有些不耐烦地说。
接着他就听见一片叹息之声,好像他是累赘。
“我听见有人唱歌了……”他这么说。
“我们听见您一个劲在唱哩。”众人很怪地看着他们的师傅。
“你还想造反不成?!”文寇所长要把他唤醒,要把这个梦游的老人彻底唤醒,也要把自己内心的惊恐压压,把那个心魔压住。
“你老要造反你就开枪!有种的开枪,朝我开!”文寇所长的牙齿咆哮着,喷出子弹一样的唾沫,那牙齿在蓝闪闪的闪电里像一排野兽的牙齿。他大吼大叫,还要唤醒这一群昏寐的打匠,这些成为山冈恶兽的猎人。
“你们装神弄鬼,你们消极怠工,不想打是吧?那是护你们的秋保你们自己的平安啊!不打就把枪还来,还给我行吧!”
“应该是这里……应该是这里……”他们听见白秀老人依然喃喃地说。他还是没有醒来。
雨哗哗地下起来了,雷声隆隆,闪电像山怪们你来我往厮杀的古老兵器,凌空向大地和森林劈砍,峡谷里,山冈上,到处是蓝荧荧的幽灵。一条闪电像一条巨大的裂纹爬向天空的最高处。雨从山壁上滚下来,立马变成了浊流。
“爷爷!”白椿哭颤着喊。
这是很伤心的时刻。徒弟们看着白椿去他爷爷腰里摸酒壶——那是个军用铝壶,已经歪歪瘪瘪了,里面是空的,晃荡着轻飘飘的声音。
第四章 野猪群(11)
酒把他害了,文寇所长这时突然想到,是酒害了他!
“他应该怎么办?”文寇所长忧心地问大家。
他的孙子,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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