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无奈》第51章


淌着鼻血。幸好她好像早有防备,下飞机的时候,把两只清洁袋都带下来了,肠胃里翻江倒海地要吐时,她就把清洁袋捂在脸上。 下飞机的旅客们围着她看了片刻,有的提醒郎京杰赶紧送医院,有的摇摇头绕道走开去,还有的说是晕机,没什么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只有郎京杰忐忑不安地蹲在卓玛身旁,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 同一架飞机来的旅客们都已走完,通往机场出口处的通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郎京杰见卓玛干呕得不凶了,俯下脸去,说:“走,我送你到昆明城里的医院去……” “不!”卓玛伸过双手来,陡地一把牢牢地抓住了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说:“郎杰,你、你真爱我?” 郎京杰不知所措地望着仅仅在半天时间里却变了另一个人的卓玛,只见她的两颗眼珠似要弹出来,眼白里满是血丝。心灵深处真正地感觉到惊骇,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惶惑地点着脑壳表白一般道: “真,卓玛,一百个真……” “那好,”不等他说完,卓玛急切地摇晃着他的臂膀说,“郎杰,你去替我买张机票,直接飞回香格里拉的机票,我属于那里,属于雪域高原,离开了那里,我受不了,我的脑壳痛得像要胀开,我的肚皮里头有刀子在割,我浑身上下都在发热,我真想把身上的衣裳全扒了,人像走在棉花地上。每一回到虎跳峡,我都要淌好多鼻血,我以为到别处就不会这样,哪晓得到了丽江、到了昆明海拔更低的地方,血淌得更多,人更难受。我把身上带的一大包纸巾全抹完了,我、我真怕身上的血全淌完了。我从来没敢在虎跳峡住夜,昆明的海拔比丽江还低,我更住不得!别说北京、上海那些平原地了。你懂了吗,郎杰。” “我……”郎京杰愣怔地瞪着卓玛,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卓玛焦躁地叫起来:“你去呀,快去买机票救我,快去,去……”  
爱也无奈(10)
郎京杰瞪着卓玛,起先那一瞬间,惊愕得什么都不明白,可是卓玛说着、说着,他仿佛一下子理解了。他握紧了卓玛的手,说:“我去买机票,去买。可你,你也得找个地方坐下呀。” “要得、要得。”卓玛答应着,可是声气十分微弱,刚才说那一番话,似乎把她的力气全耗尽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整个人好像脱了形的卓玛走进了候机厅,她刚踏进候机厅的那一瞬间,双脚像踩着火一般收了回来,继而一阵风似的扑进门外的郎京杰怀里,泪如雨下地说:“郎杰,求你原谅,我离不开香格里拉,离不开,离不开,你、你在外头耍久了,要能忍受得了缺氧,你就来吧,来我们的雪域高原,我等你。” 没等郎京杰说什么,她响亮地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候机厅。 郎京杰呆痴痴地站在候机厅门口,一直望着卓玛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旁的人群里,他似乎感觉到卓玛曾经回过身来,朝着他这儿挥了挥手。 他也使劲地踮起脚,拼命地向着登机口那边挥手。他晓得卓玛看不见,但还是拼命地挥着手。 (发表于《红岩》2003年第3期)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爱的沧桑(代后记)(1)
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后期开始,报纸上时有关于世纪末、世纪之交的话题。预言世纪末的战争、饥饿、洪水、干旱以及种种天灾人祸,一时间成为热门话题,甚至发生了争论,说世纪末有些什么迹象,说世纪末有些什么预兆和特点,说世纪末人类将遭遇一些什么,说世纪末还会出现一些什么。大至骇人听闻的世界大毁灭,小到人类的基因,全和世纪末扯上了关系。随着世纪末越来越近,话题又由世纪末转变为跨世纪。青年一代要跨世纪,知青一代也要跨世纪,观念要跨世纪,爱情自然也要跨世纪。 哦,爱情。 关于爱情跨世纪的话题,无疑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未婚同居、试婚、黄昏恋、包二奶延伸至包三奶,妻妾同室,离婚,婚介……把人看得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本来爱情就是日常生活中到处可见的普遍现象,是人都要遇到的题目。在人世间,从来没想过爱的人可能是没有的。故而,“爱情和死亡是永恒的话题”这句话,从我们的上几代人传到了当代,尽管其间受到了批判,欲对其批倒批臭,但看来必将还要传到下一代去。 正是在这一股关于爱情和世纪的论潮中,我也受到影响,情不自禁地回顾了我半世人生岁月中爱情形态的演变,爱情世态的变迁。 记得,初去农村插队落户时,我们这一帮从上海去的大小伙子,时常会在劳动歇气时,雨天休息时,听农民们津津乐道地讲起乡村里的婚姻。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是抓奸,是如何发现男女双方通奸的过程,是如何惩治处罚奸夫淫妇。而只要稍稍详尽地刨根问底询问下去,我们常会发现,那被抓的对象,往往是值得同情的男女。比如寡妇暗中找了一个相好,这相好是个单身汉子,只不过和寡妇的辈分不合。又比如一对中学里悄悄相恋的小伙子、大姑娘,回到乡间双方的家庭又都给他们定下了婚约,不允许他们自由恋爱下去,他们只得暗中来往,维持原来的感情,直至被人察觉……总之,在我们当知青的看来,这些事情简直算不了什么,根本称不上犯下了啥罪孽,但是在山寨里的农民们看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是伤风败俗,非得狠狠地惩罚不可的。 就在我插队的寨子上,一个父母双亡由长兄扶养长大的姑娘,违反了长兄通过媒人给她选定的婚约,私自逃婚到了十几里外的恋人家里,结果那长兄邀约了山寨上几十个汉子,提刀拿棍,扛着火铳枪,兴师动众地要把自己的亲妹子去抢回来,否则他就觉得失去了脸面。 在我插队落户整整十年中,村寨上最为轰动的事件,往往都和逃婚、悔婚、离婚、奸淫有关系。 那年头,对于我们这一代读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长大的知青来说,这一切无疑显示着乡村的落后和闭塞,显示着农村里封建的余孽仍在毒害着人们。我们崇尚的是保尔·柯察金的爱情观,是志同道合的伴侣,是要用青春和热血拥抱革命的人生。几乎每一个人,都能讲出保尔和冬妮亚雪地重逢的那段故事。知识青年们认为他们的恋爱是自由的,比起乡间的农民们,知青的爱情和婚姻幸福得多了。殊不知,在那样的非常年月,政治介入了一切领域,自以为享受着自由恋爱的知青一代人,也不得不自觉不自觉地学会摆正感情和政治的关系。听到家庭出身不好的对象无不敬而远之。爱情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扭曲了。即使背叛了爱情,很多也不只是因为感情,而是由于这样那样外界的压力。爱情被烙上了阶级的标记。文艺中的一切爱都被封杀了,生活里充斥着两地分居的婚姻,下乡的、去五七干校的、在农场里改造的,无不忍受着青春的煎熬,嘴里却还要唱高调,说那些一套一套言不由衷的话。但是生命终究是灿烂的,人可以短时间压抑自己,却不能永远忍受禁欲,于是这里那里都发生偷吃禁果的事情,爱情仍以她的本来面貌露出脸来。“四人帮”倒台了,人们的生活又重燃起希望之火,压抑的、僵化的、萎缩的情感现实呈现在人们面前,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许许多多报刊上,都登载了这样的消息,继解放初期的离婚高潮以来,城市和乡村里都暗自涌动着一股离婚潮。自由的恋爱结婚在回归真正“自由”的意义上显现出崭新的苗头,给社会带来了一股生气。但是只要入神细细地观察,就会发现不少人仍生活在社会形成的惯性里。 八十年代初期时,我在贵阳郊区一家厅局级的大厂矿里体验生活,下去住了不多久,就听工会的负责人告诉我,这两年我们工会工作的不少精力,耗费在解决家庭矛盾和婚姻冲突上。我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在我初初下来的一两个星期里,我就全面了解了这家厂子。这是一个标准型的企业办社会的大工厂,厂里面除了没有法院和监狱,其余的一切都一应俱全。从幼儿园到敬老院,人生各个阶段的福利设施、生活设施,也都配得十分齐备。加上这个厂里面多年来效益不错,就连当时社会上十分头痛的知青回城问题,厂里也处理得十分顺利,全部安排到第一线生产车间去当工人了。照理这样的外部环境,不该会有那么多的家庭矛盾和婚姻纠纷啊。 深入地一了解,我就明白了,原来闹离婚的全都是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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