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情和事》第32章


张文化一拍大腿,“你看干什么呢,没给老师取烟。”说着出去了。
医生低声说,“哎,难啊,宏涛他妈瘫在炕上三四年了,几个孩子跟着文化受罪了。”
张文化进屋,给了吴雨一支烟,给了医生一支烟。
吴雨在木炭上把烟点着,吸了一口说,“不管多难还是要让孩子念书呢,你看看,她现在还像个学生吗?”
张文化叹了一口气,弓着背眼睛盯着火盆说,“不是我不让她去学校,实在是……”沉默了好久,他又说,“你也见了,麻医生是本地人,最了解我的情况,一个病了,吃喝拉撒没人照看就在炕上。三个孩子都小,连自己也照顾不了。我一个男人,浑身的力气使不出来,就困在家里了。”他哽咽着继续说,“家里也没可靠的经济来源,让我……”酒壶里的酒冒气了,他给三个酒杯里倒满,“来,咱们仨个干了再说。”
吴雨端起那杯酒喝掉,感觉肚子里都是苦水。
张文化听见堂屋有脚步声,扭头一看低声说,“你俩先喝,我生意来了。”
一个女的提着个篮子站在堂屋中间。她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分三盘摆在张大妮脚下,然后跪在菩萨面前。张文化把三支香点着递给她。她接了香,对着菩萨磕了三个头。张文化接了香插在香炉里。这女的又起来跪在张大妮面前,嘴里念念有词,“神啊,我今年三十了,还没怀上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张大妮睁开眼睛,看见了摆在面前的几盘水果,抓起一个边吃边说,“快了快了,明年准能怀上。”
麻医生笑着出去说,“大妹子,长柜的不行吧,要不把我的种子借给你用?”
女的双手捂住脸骂道,“你个死鬼。”她急急忙忙从口袋掏出五块钱放在桌上扭身就走。
麻医生提了篮子追出去喊,“妹子,大妹子,装种子的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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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的转身回来取篮子。
麻医生指着树下的驴说,“妹子,它咋样儿?你看它肚子下的,保证让你怀上。”
女的一把夺过篮子边走边骂,“死鬼,把你个死鬼。”
麻医生笑着进屋拍了拍在数钱的张文化肩膀,“兄弟,继续喝酒。”
外面的驴啊呜哇啊地叫了。
晚上,吴雨坐在桌旁整理小说稿,经过几个月的辛勤劳动,被父亲撕掉的七八万字全部补完,他想寒假赶紧联系出版社。
张文化肩上扛着一口袋东西推开门进来。“吴老师,我给你拾了一袋木炭。”他弯腰把袋子放在墙角。
吴雨让出凳子自己坐床边,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张文化。“马上要放假了,用不着。”
张文化接了烟坐在凳子上,拍拍手上的木炭灰。“咱们这地方冬天冷,用得着。说实话,我也没给你拿好木炭,都是我卖剩下的木炭渣,但烤火绝对没问题。”
“听说国家不让烧不炭?”
“是啊,但我偷着烧。”张文化哈哈一笑。“就在秦岭深沟里,一般情况下林业人员发现不了。”
“木炭多少钱?”
“西安过来的人,100斤给三十五六块,偷偷地用车装好就拉走了。”
“到西安能卖多少钱?”
“哎呀,那利润就大了,听说100斤能卖二百多块呢。”
“噢,闭上眼睛100斤能挣一百多块。”
“是啊。”张文化把烟点着,吸了几口。“哎,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苦了咱们这种人。我看你的工作好,风不吹雨不淋的,月底就是几百块工资。”
吴雨没想到被多少人瞧不起的工作竟然还有人羡慕,他有些沾沾自喜地说,“也是,但你没入这行就不知道这行的难处,困难太多了。”
“有什么困难?”
“比如说你,欠了学校几百元不说,还让大妮在家搞那些封建迷信。”
“哎,没办法,欠的钱学校放假时一定结清,大妮考试一定让她参加。”
“两样事情你考虑好。”
“行。”张文化站起来,“吴老师,你忙,我回去了。”
吴雨看了一眼那袋木炭,掏出二十块钱说,“你别嫌少。”
“吴老师,你瞧不起我?”
“你也不容易啊。”
张文化用手挡着钱就是不接。
“行,你不接钱也行,到时候我从你的欠条里给你减去二十元。”
“吴老师!”张文化生气了,“你怎么是这样的人!钱的事儿你放心,我会一分不少地给学校的。”他转身出了门。
吴雨出去站在台阶上说,“你慢走,我不送了。”
“噢,你进屋,外面冷。”
吴雨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颗比一颗亮,月亮说不定再过两三天就会圆了。
6
临出发前吴雨再三叮咛学生答题时要冷静,先做会的,最后再考虑不会的。 到了上沟初小,监考的老师已经坐在汤波办公室抽烟喝水了,吴雨瞧着二位面熟,但一时还想不起来是哪所学校的,等他们拿着压在屁股下的试题袋出去时他才问汤波,“他们是哪所学校的?”
汤波低声说,“中心小学的,就是那次开会出来在街上碰见的。”
“哪次?”
“你忘了?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杨成罚站的?”汤波这句话算是在吴雨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吴雨立刻咬牙切齿道,“一辈子都不会忘!妈的!”
汤波的声音更低了,“当时在杨成身边的有仨人,其中就有今天来的这两个。”
“怪不得我刚才进来时看着面熟,原来是杨成的狗腿子。”
“小声点儿,让他俩听见不得了,回去在杨成面前告你一状你就麻烦了。知道不,背地里我们叫他仨人什么?”
“什么?”
汤波吃吃地笑了,“‘老二’,‘龟头’,‘睾丸’。”
吴雨笑得滚在沙发上。“都是裤裆里的家伙!”
汤波一拍吴雨的屁股,“行了,老二和龟头监考去了,咱俩也该动手给人家做饭了。”
吴雨擦了眼泪和汤波出了办公室。
南边和厨房紧挨着的麻医生开了门,吴雨和麻医生在张文化家喝了一回酒认识了,所以见了面彼此打招呼。
汤波进了厨房问吴雨,“你和麻医生认识?”
“认识,在下沟我一个学生家里喝了一回酒。”
汤波悄声凑近吴雨耳朵说,“这医生品行不端,特别是有女的来看病,他说是给人家号脉,但手搭在胳膊上半天都不松;要是女的打针,那就更别提了,捏住人家的屁股要揉好长时间,那嘴张的,恨不得咬一块肉下来。”
吴雨差点儿笑死了。他把麻医生那天在张文化家的表现说了一遍,只听得汤波也笑弯了腰。
俩人在厨房一阵嘻嘻哈哈把饭做好。
“汤波,这顿饭可以啊。”
“兄弟,这就叫‘教育腐败’。这些来监考的不让人家吃好他把学生看得紧,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咱们?你去,把办公室茶几上的烟拿去给他俩。”
吴雨拿了烟进教室给了老二和龟头一人一支,他还想转悠几圈看看学生答卷的情况,但见龟头那双看贼一样的眼睛就出来了。
汤波从灶房那边过来,拉吴雨进了办公室低声问,“看见学生的卷子了了没有?”
“没有。”
“你为什么不看呢?”
“哎,看了也是白看,我也不希望被评为A级教师,但也不能是C级。”
汤波从抽屈拿了两盒烟,“我去看看。”他去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地说,“兄弟,我看你那边的学生情况不妙啊。”
坐在沙发上的吴雨有些颤抖的手指拿起一支烟点着问,“你的学生情况怎么样?”
“马马虎虎,还行吧。”
吴雨将烟头狠狠地按在茶几上说,“回去好好教训他们,三年级一人抽十棍,二年级一人抽五棍,一年级一人抽三棍。”
早上两场试考完,直到吃完饭吴雨的脸色都不好看,他出去问蹲在上房台阶上晒太阳的学生们,一二年级学生说不出什么,三年级七个学生其中有两个说自己的作文一个字也没写。他已经不知道生气是什么感觉了,只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叮咛学生不要乱跑。
汤波和龟头、老二在玩牌,一人手上捏三张,然后往茶几上放钱。
吴雨无心关注仨人的战绩如何,坐在床边正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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