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那个秋季》第47章


黄泉了。在见不到恢麦的时刘桂麦的身影反而在红枣的心中愈发清晰起来,又桥媚又俊俏,柳一样袅娜,风一样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被麦的面庞异常顽固地烙在了红枣的某个地方,像一块疤,抚不掉,抹不平。
城市的面积显出无情的一面来了。被麦就住在这个城市,波麦是这个城市的一盏灯,红枣就是不知道这盏灯在哪里闪烁。
整个晚上红枣都坐在按发里头听CDo他手执CD机的遥控器,快进或快退。整个屋子里都是斯替威·旺德的《电话诉衷情》。一个晚上他差不多把这首英文歌曲听了二十遍。那位伟大的黑人盲歌手在不断地诉说:“我只想电话告诉你,我爱你。”东郊的秋夜一片漆黑,那是彼麦的黑眼睛,它有一种弥漫的、专注的和笼罩的黑色华光。被麦无影无踪,这等于说,核麦在这个秋夜无所不在。
罗绣一直在陪听。她听不懂英文,然而,音乐本身就是语言。音乐的语词更能表达无助、倾诉、不甘、热烈、无奈、欲说还休、难以释怀和欲仙欲死,这些东西这一刻都浮现在红枣的脸上,成为红枣生命的形式与生命的内容。罗绣知道红枣遇上什么事了,罗绣知道红枣十有八九爱上什么姑娘了。
但是罗绣不说话。她在下班的路上买回了两盒澳洲羊毛线,起了针,安安静静地为自己织一件秋衣。然而说到底罗绣终究是心里有事,脸上沉得住,手上却不那么听话。罗绣手上的女红最多只能持续半个小时,随后就会停下来,数~数,自语说:“错了。”于是拆掉,又重来,再织上半个小时,又数一数,自语说:“又错了!”只好又拆掉。
罗绣就放下手里的活,说:“这几天排练累了吧?”红枣恍摘了几秒钟。说:“没有。”罗绣倒过身,接过他手上的遥控器,往CD机一指,音乐就更然而止了。在这个瞬间别墅的客厅显得空前地空旷。只剩下一屋子的豪华。罗绣挪出一只手,伸到红枣的额前,摸一摸温度,又微笑着把手收回来。罗绣放下毛线,双手接过红枣的两只手,注视着红枣,很怜爱地说:“到底有什么事,告诉我。”她说话的表情洋溢着知冷知暖的大姐气质,她说话的神情还有~种乳质的母爱气质。红枣一下子就感动了,握紧了罗绣,说:“我没事。”罗辑点点头,很疲惫地笑笑,说:“那我就先睡了。”
到底是红枣自己憋不住,他没有被麦的电话,这就是说,他连最基本的“电话诉衷情‘都是不可行的了。又是两天没见到破麦,红枣在晚饭过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坐在罗绣的对面,把心里的事一股脑儿全对着罗绣说了。罗绣不插话,只是听,不住地点头,做”哦“或”明白“这样的唇部动作。红枣说得驴头不对马嘴,夹杂了许多夸张的表情和手势,人显得很苦,又时常词不达意,这就愈发急人了。但是罗绣很耐心,坚持着听完了红枣的汤场水水。
听完了,罗绣抱起了胳膊,笑着说:“你说了半天,那个姑娘是谁呀?”
红枣眨了几下眼睛,低声说:“你见过的,核麦。”
“是这样,”罗绣点了点头说,“原来是她。”
“是这样,”罗绣说,她的语气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了如指掌的。她这种口气听上去就知道红枣的事并没有多大的了不起,只是一粒芝麻,是红枣自己把它放到放大镜的下面变成了西瓜,红枣倾吐完了心里头即时轻松多了,发现事情远远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仅仅是“是这样”罢了。罗绣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了,而是走到音响的面前去,插上一盘舞曲,回过头来看红枣。红枣只好走上去,半拥住罗绣,站在原地,随音乐的节奏在两条腿上交换重心,他们就这么相拥着“跳”完了一支慢四。后来罗绪便把音乐关上了,走到了茶几前,取出一支烟点上,倚在了门框上,冲了红枣无声地微笑,罗绍说:“我还以为你真是恋爱了,原来不是。”
红枣说:“我知道在电我只是单相思。”
“也不是。”——红枣便抬起头,十分狐疑地打量罗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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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配得上你去单相思产罗绣轻描淡写地说,”你瞧瞧她那双罗圈腿,站也没站相,更说不上亭亭玉立了。
红枣从来没有注意过波麦的小腿,她穿着长裙子,从腰部一直盖到脚面,一直都是亭亭玉立的样子,然而,经罗绪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你只是想女人了。”罗绣十分肯定地说。罗绣笑起来,说,“你这么年轻,又健康,——哪有不想女人的。想女人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红枣就失神了。一脸的若有所思。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罗绣弹掉烟灰,很有把握地说:“这肯定不是恋爱,不是单相思。你想女人了。”
红枣的耳朵开始回环着罗绣的话,“你只是想女人了。”红枣第一次严肃认真地正视自己的生理感觉,想不出否认这句话的理由。这些天来身体内部的确有一股陌生的气力窜来窜去的,古怪得很,难忍得很。原来是“想女人”了。这一想红枣便恍然大悟了,罗绣说得不错,这怎么能是恋爱呢,这只可能是“想女人”。
罗绣从衣架上取过皮包,掏出钱来,丢在了茶几上,说:“实在憋不住了也不要苦了自己,找个干净的女人去荒唐几天,只是别染上病,千万别陷进去,别纠缠在这种事上头。你妈依了你,我可不依。”罗绣把这句话丢在豪华客厅里,关上门,回卧室去了。夜在这个时候却静出动静来了。
红枣的这个夜混乱透了。夜深人静,他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这样两句话:“你这个岁数哪有不想女人的。”“实在憋不住了也不要苦了自己,找个干净的女人去荒唐几天。”就两句话,颠过来又覆过去。红枣弄不清身体的哪个部分出了问题,躺在床上出奇地亢奋,止不住地生机勃勃,而到了后来居然发烫了。红枣都看见自己的身体半透明了,像一只巨大的温度计,有一块晶莹的半液体正在体内玩命地上下移动。红枣下了床,晕了一下。然后就披了衣服重新走回到客厅。红枣走到酒柜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红枣倒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颤抖得已经很厉害了。但是红枣没有渴酒,他看见罗绣的手机正放在酒柜的不远处。红枣拿起手机,揭下了号码。楼上的卧室里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的,宛如夜的雪亮裂缝,红枣自己都吓了一跳。红枣坐进沙发里头,从手机里听见罗绣拿起耳机了。罗绣说:“谁?”红枣用一只手捂住脑袋,忍住颤抖,说:“我。”红枣听见罗绣的卧室响起了电灯开关。“你怎么了孩子?”罗绣说,“你在哪儿?”红枣静了好大一会儿,说:“客厅。”罗绣挂上耳机,披了一条羊毛毯站在了楼梯口,红枣的手指头正叉在头发里头,显现出自燃的模样。罗绣只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罗绣坐到他的身边,张开羊毛毯,把红枣和自己裹在了一处。红枣把头理进了罗绣的胸口。她的前胸和自己只隔了一层柔软的真丝。他在颤抖。罗绣就摸着他的头发,像抚摸着心爱的小狗。她的指头在抚弄毛发的时候有~种出格的温馨。罗绣叹了~口气,说:“我明天就帮你去找被麦。”红枣痛苦地说:“不是。”客厅里再一次安静下来了,罗绣托起红枣的下巴,与他对视了很久。他的瞳孔里头布满了夜的内容。罗绣放下红枣,站起身子背对了他。罗绣说:“你要是总不能静下来,可以进我的卧室。我让你考虑一个星期。”
罗绣给红枣的时间是一个星期。这是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所用的时间。整整一个星期红枣都发现昏睡在自己身体内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红枣”,那个“红枣”蠢蠢欲动,那个红枣火急火燎,那个“红枣”像一只爆竹,导火线被罗绣点着了。导火线正以一种倒计时的方式向自己的根部滋滋燃烧。红枣想不爆炸都已经无能为力了。红枣看到自己的身上冒出了白烟,内心堆满了焦虑与骚动。红枣渴望罗辑。然而,在第七个发烫的日子临近的时候,他在渴望之余却又滋生出了一种恨。红枣不知道自己恨什么,然而,他恨。红枣就希望自己能够尽早地摆脱这一切,摆脱罗绣,摆脱自己,重新回复到耿东亮的日子里去。
但是这种痛恨没有长久。第七个发烫的日子正式到来的时候渴望再一次占得了上风。倒计时的日子以小时为单位向红枣逼近了,红枣闻到了自己的气味,是硫磺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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