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溜》第40章


金虹说:“我就是考虑小米可能还没吃饭,所以才提醒彰副市长的。”
我说:“你考虑得很周到。”
米薇这时开口了,“我是来广州找工作,顺便看看彰老师的。没想刚见着,彰老师把我撂下就跑了。”她看看姜小勇,看看金虹,“你们要是不去接我,我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
姜小勇看着米薇,说:“彰副市长是因为看望我母亲而让你受冷落的,要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
米薇说:“大市长的儿子亲自开车请我来吃饭,这还算冷落吗?”
姜小勇笑,他抓起酒杯,“来,大家举杯,我敬大家,谢谢你们!”
大家逐一和姜小勇碰杯,然后共同饮尽。
晚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十个人醉了七八个。
显然醉了的姜小勇坚持开车,并且还要搭上我、米薇和金虹,将我们送回住处。
一路上,米薇缠着金虹,一口一个金虹姐。“金虹姐,我跟你住行吗?金虹姐?”
金虹说行。
姜小勇说:“金虹,你也不问彰副市长同意不同意,就说行。”
米薇说:“我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金虹姐,我就跟你住,你一定要让我跟你一起住,金虹姐。”
金虹说:“好,你跟姐一起住。”
到了G大厦,金虹果然把米薇带到她的房间里去了。两个貌似姐妹的人一个攀着一个,看不出谁比谁醉得更厉害。
我回到自己房间,拿了米薇的行李,要送去金虹的房间给米薇。
刚开门,看见金虹站在门口。
我说:“我正要把米薇的行李送去你的房间。”
金虹说:“对不起,彰副市长,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你。我想米薇是为了你好,我也是。”
“原来你没醉。”我说。
金虹笑笑,从我手上接过行李,跟我道了晚安,走了。
这两个漂亮女子都不寻常。
眼睛布满了血丝
10月25日 晴
市长夫人去世,已经第三天了。
这几天我忙得日记都没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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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秋同志治疗领导小组变成了杨婉秋同志治丧领导小组,我仍任组长。
追悼会定于明天上午在广州殡仪馆举行。将由我来念悼词。
悼词今天下午才拿出来,是教育局副局长黄永元撰写的。当时我还在殡仪馆检查灵堂和追悼会的布置及筹备工作。
这位市长夫人临终前嘱托我推荐的教育局局长接班人把悼词拿来的时候,眼睛布满了血丝,既像是悲伤所致也像是睡眠不足形成。这篇悼词让他心力交瘁,我想。
下面是悼词原文:
杨婉秋同志追悼会悼词
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宁阳市杰出的教育家、改革家,宁阳市人大常委会委员,宁阳市教育局局长杨婉秋同志。
杨婉秋同志因患肝癌,多方医治无效,不幸于二○○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凌晨四时十八分在广州逝世,终年五十一岁。
杨婉秋同志是广西桂林市人,一九五二年九月三日出生,一九六四年考取广西艺术学校,一九六六年毕业参加工作,历任桂林市话剧团演员、桂林市榕湖小学音乐教师、宁阳市第三中学音乐教师,一九八八年考取东西大学中文系干训班,一九九○年毕业获本科文凭,一九九一年起任宁阳市第三中学副校长、校长,一九九五年任宁阳市教育局副局长,一九九六年考取东西大学研究生,攻读中国当代文学专业,一九九九年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一九九九年十月至今,任宁阳市教育局局长,第九届宁阳市人大代表,第十届宁阳市人大常委会委员。
杨婉秋同志一贯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忠实实践“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时刻以普通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尊重组织,关心群众。为了宁阳市的教育事业,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奉献了毕生的精力!
杨婉秋同志是宁阳市杰出的教育家、改革家,在她担任宁阳市教育局局长以后,宁阳市的教育事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市教育员工在杨婉秋的领导下努力工作,朝气蓬勃,团结合作,创造出教育界前所未有的新风气和新局面。
杨婉秋为提高各中小学校长的办学水平,常率领他们到省外、国外的先进学校参观学习,了解和掌握进步、科学的教育思想和方法,培养了不少有思想、有能力的中小学校长,成为宁阳市教育界的支柱。
杨婉秋同志有着扎实、勤奋、严谨的工作作风,她公私分明,事必躬亲,在她患病期间,仍然关心着宁阳市的教育事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杨婉秋同志一生追求进步,努力学习。她读书好学,不断地加强和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一九九九年,她获得了东西大学文学硕士学位。
杨婉秋同志与世长辞了。我们党失去了一位好党员,我们宁阳市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干部,教育界失去了一位杰出的专家和领导者。此刻,我们的心情非常沉重和悲痛。
杨婉秋同志的不幸逝世,是宁阳市教育界的重大损失。我们要学习杨婉秋同志扎实、勤奋、严谨的工作作风,积极、向上、科学的治学态度,无私奉献的人格魅力和培养后辈、甘为人梯的高贵品质,化悲痛为力量,加倍努力工作,为推进宁阳市教育事业的发展而努力奋斗!
杨婉秋同志永垂不朽!
看完这篇充满了溢美和不实之词的悼文,我立刻叫回了作者黄永元。
在殡仪馆的一棵大树下,我抖动着手里的悼文,说:“这篇悼词你给谁看过?”
黄永元说:“就你,没给其他人。”他惶惑地看着我,像意识到悼词有什么问题和错误。
“你觉得这篇悼词准确、合适吗?”我说。
黄永元说:“彰副市长认为有什么不妥或错漏,请指正。”
我说:“首先,杰出的教育家、改革家,这是不是实事求是的定论?啊?”
黄永元说:“那……杰出改成著名好啦。”
我说:“教育家、改革家呢?要不要改?我不否认杨局长工作有能力,也有功绩,但是冠其为教育家、改革家,称得上吗?”
黄永元说:“彰副市长,我觉得杨局长人已经过世了,她的身份又特殊,所以在盖棺定论上,拔高一点也未尝不可。”
“包括她的学历?”我说。
黄永元一怔,“学历?”
“杨婉秋同志是什么时候考上研究生?又是怎样获得硕士学位的?”我说。
黄永元说:“悼词上写着呢。”他指示我再看看悼词,“喏,一看就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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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副局长,”我说,“我当上副市长以前,是东西大学的副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的硕士研究生导师,而且在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九年间,我是这门学科的惟一导师。如果杨婉秋读研究生的话,我就是她的导师,那么,我作为导师,却为什么不知道有杨婉秋这个人?也没见过她这名学生呢?”
追悼会像是个团拜会
黄永元搪塞说:“我是根据档案写的,档案里就是这么写的,一九九六至一九九九年在东西大学攻读中国当代文学专业,毕业时获得文学硕士学位。不信你可以去查!真的!”
“真的?”我说,“如果杨婉秋的研究生学历是真的话,那我这位导师就是冒牌的,假的?”我不禁冒出一个冷笑。
黄永元有些激动,因为我的揶揄,“这不关我的事!反正就这么写了,已经这样了,爱咋想咋想,爱念不念!”他手冲动地一扬,又轻慢地放下,看着我,“杨局长都已经那样了,还追究这个那个做什么?这未免不近人情了吧?”
我愣愣地看了黄永元一会,“是不关你的事,”我说,又看了他一会,“你可以走了。”
黄永元走了。炮制伪悼词的人走了,而批驳悼词的人却留下。我呆呆地站在树下,还背靠着树,看着殡仪馆周围哭哭啼啼的人群,像一个矛盾而痛苦的死者亲人。
后来,我站在殡仪馆一号悼念大厅。巨幅的杨婉秋同志遗像已经悬挂在灵堂的中央,犹如一张宽阔的虎皮,震慑着我。上百个已经贴上标签的花圈摆满了大厅的四周,像是威风八面的锣鼓,让我打抖。
我看着让我不寒而栗的花圈和遗像,又看看在我手上哆嗦的悼文,心里哀痛而又诚挚地求告:尊敬的杨局长、杨婉秋同志,明天,你让我该怎么念你的悼词呢?你是不是一个杰出或著名的教育家、改革家?你知道你就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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