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11章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别的诗人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
诗人嘛,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比如她相信希特勒没有死,而是在南美的某个小镇逍遥自在地活着,磨去了指纹,换了张面孔,躺在海滩上回想二战时的往事;再比如她认为所有都市人群的前生必是来自游牧部落,游牧部落转世之后也就成了都市人群,这是一种轮回……
对此,我无话可说。
我的脑袋瓜不能跟她同步运转,总是慢半拍,所以她一说起这些来,我就把她压在身下,我宁可拿自己当人体炸弹,一阵狂轰乱炸,让她飞速运作的脑筋暂时短路。
一天她把她的睡衣带来了,是用几十种不同颜色的棉布料拼接成的,拼得还挺巧妙,她穿起来活像一只大蝴蝶,逗得我一次又一次拥抱她,还扯着她一起跳舞。
折腾累了,就悄悄溜到厨房去,做一种叫“波索尔”的汤,是铁木儿从新西兰学来的,原料是碎玉米、火腿、辣椒和芫荽,蒸上二十分钟,非常可口。我想,她如果把这道菜拿到派对上去绝对有轰动效应。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20
这天,还不到八点种呢,彭哥就打来了电话,把我从睡梦中吵醒。这很不正常,按我们正常的作息时间,早晨都是从午间十二点开始的。“这么早,有什么爆炸性新闻要告诉我?”我问道。
“听说,昨天晚上有一家舞厅发生了火灾,死伤了二十六个人。”彭哥说“知道是哪家舞厅吗?就是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印第安’。真幸运,幸好我们离开了那个城市,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我们几个也他妈的悬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后脊梁沟一阵阵冒凉气,一下子清醒了。过去,许多个夜晚我们差不多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消息确切吗?”我又凿补了一句。
“电视早新闻都播了。”彭哥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显然是后怕像锐利的碎玻璃碴刺痛了他,我也是这样。
“苏怀他们知道了吗?”我问。
“我正要跟他们说呢。”
“我们是一群有先见之明的家伙,”我将两臂交叉抱在胸前,想道,“早在灾难来临之前,就逃离了现场。”
再接下来的三四天里,我们就像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兴奋地飞来飞去,许是生活太平淡了,像死寂的湖水,随便一颗石子,就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我们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外交手段,终于搜集到了火灾中死难人员的名单,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其中有一两个是我们认识的人,这让我们感慨万分。
“这个小子就是喜欢泡妞的那个吧?”我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泡上妞总是就地正法,在楼道,在卫生间,在犄角旮旯逮哪在哪干,总让保安罚款。”
“他比你还小呢,死得早了一点。”原田惋惜地说,他一边说,一边把过滤纸铺在咖啡滴漏机上,干这个,他是最差劲的一个,他的咖啡被公认是世界之最——即世界上最糟糕的饮料,甚至还不如刷锅水。
不过,我们现在顾不上对咖啡的味道发表什么见解,我们干涸的心,突然被没完没了地下着的绵绵霪雨浸湿着,连末梢神经都湿润了。我们觉得我们原本枯燥的乡居生活,其实是多么幸福,宛若天堂。
就连原田煮的咖啡也香醇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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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懒散地坐在原田家的前门廊上,享受着处冬的阳光,偶而提起遇难者的一两件往事,再把视线投向村里顺山坡逐级矮下去的屋顶和树梢,赞叹道:“真是幽静美丽的地方呀!”
要不是原田的妻子梅梅提醒我们苏怀的女儿的生日到了,我们可能仍然沉浸在那场火灾给我们的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里,难以自拔。我们也许会永远地就这么坐下去,感慨人生的无常。这时候,都市的印象似乎早已让冲决了堤坝的洪流卷走了。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61
“哦,天亮了。”我从一个梦中慢慢醒了过来,那是一个温馨的梦,我能够继续下去,也愿意继续下去,可是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发觉那是空的,铁木儿不在!我一下子睁开眼睛,那梦也就像烧完了的烟花一样消失掉了。我看见铁木儿几乎是赤裸着站在敞开的窗口前面,翘着脚尖向远处眺望,她沐浴在早晨清新而又寒冷的空气中。我走到她的背后,伸出手将她揽到我的怀里,她说,她喜欢我在背后轻柔地抱着她,两手交叉在她的胸前,她可以将整个重心都移在我的身上,脸上泛着安详的微笑——因为这个动作很诗意,也很经典。
我关上窗,把她抱到床上,她身上冰凉,像是才从冰窖里出来的一尊蜡像。我用我的体温温暖着她,用我的手抚摩着她的双颊,“我的眼角是不是已经出现皱纹了?”铁木儿突然问道。我说没有,只是有黑眼圈。“是吗?”她从我的怀抱里挣脱开,跑到卫生间的落地镜跟前去照,“惨了,惨了,这样子跟猫科动物一模一样了。”她惊慌失措地说,惊慌失措得像一个大副面临着沉船。我笑她大惊小怪,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擅长大惊小怪,那还是女人吗?我说我也有黑眼圈,我说得很平静,就仿佛铁匠说他的铁砧板,而让她这样,怕是永远不可能。她一边抹眼霜,一边说,“都是生物钟颠倒惹的祸,这就是生活没有个规律造成的恶果!”
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了。
铁木儿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对我说:“坏习惯就要改过来,这样吧,我们制订一个新的作息时间表好不好?”
我是无所谓,反正制订出来对我来说也只能是一纸空文,我知道,我是个惰性很强的人,要改变自己谈何容易!“好吧,随你便。”我说。
“每天早晨八点准时起床,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熄灯,而且早晨还要晨练。晚上还要做操。”铁木儿一边往纸上写,一边振振有辞地说。
我乖乖地应承道:“你是老大,一切都听你的。”
“你要是不听我的,擅自违背我们这个作息时间表怎么办。”她还挺较真,追着我问。
我说随你处置,批倒批臭也行,再踏上一万只脚让我永世不得翻身也行。她说,“你记得《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苏佩里的一句话吗:人是一团尚未成形的蜡,需要塑造,需要给它培育一个灵魂,创造一个意志。所以,我决定要塑造你,你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按时给我发个信息,汇报你的动态。”说得特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游戏色彩。
好,好吧,我点头答应了。可是,铁木儿依然不依不饶,把她起草的那个作息时间表推到我跟前,按着我的脑袋说,“空口无凭,立字为据,签上你的名字。”我似乎也没别的选择,签就签呗,又不是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我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
没料到,她竟然玩真的。
哪天早晨,只要我稍微起得晚一点,她就会把电话打过来,像周扒皮似的冲我嚷:“鸡都叫了,怎么还不下地干活去!”
这么一闹,我的起居还真的正常了许多。我每次给她发短信的时候,总是捎带脚给她发些幽默的段子或是俏皮话,逗她一笑。结果,不小心,又惹到她了,惹得她暴跳如雷。
具体是哪一句俏皮话出了毛病,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猜,准是那个爱尔兰小子以前也跟她说过类似的俏皮话,我稍一含糊,又触及到她的旧疮疤上。这让我觉得很无奈,我的对手是一些流动无形的东西,我打不赢它,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跟以往一样,我们的关系又由蜜月期跌入到冷战时的深谷,她也又单方面地中断了与我的一切联系,她仿佛一片树叶飘到了方圆百里的原始森林之中,再也难以找到。一天,我烦得要命,跑到六十层楼高的电视塔的塔顶,去俯望这座城市的夜景,下面万家灯火,我想,这座城市的人们可能有着会无数的烦恼,惟独我的烦恼是独有的,绝对。在那里,我还碰见了两个十###的女孩,邀我一起喝一杯,我一肚子的火正没处撒呢,她们偏偏来撞我的枪口,我把她们骂了一通,让她们“回家去把没做完的四则混合运算题做了再说。”俩女孩白了我一眼,嘻嘻笑着说,“这老家伙还挺酷。”那天,我在电视塔上呆到凌晨,喝了很多的咖啡,想了很多的事,可是,睡了一觉,就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我赖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如果是在我们的和平时期,这会儿,铁木儿会发短信嘱咐我:做二十个俯卧撑和二十个仰卧起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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