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妓女吸毒者》第54章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说不出一个字。他再也不想多留我一小时。我必须在下一堂课间休息时去找补习课的主课老师。我像一个木头人似地乖乖服从。一进补习课负责老师的办公室,我的眼泪就唰唰地掉下来。他对我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坚持上补习课,板凳把裤子都磨破了:因为我想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拿到毕业证。
我从办公室出来后,试图弄清楚我的处境——很久以来我没有这么做过。我不是可怜自己。咎由自取,我很清楚这点。我忽然明白了,我梦求的戒毒后的新生活完全是荒谬的。其他人并没有以现在的我来看待我,还是以过去的我来判断我,所有其他的人:包括我母亲。我婶婶。校长先生。
我同时还发现我已无法改头换面,也不可能在一、两天内成为另一个克丽斯蒂娜。我的身心都不停地使我回想起过去。我那严重受损的心脏,就是我使之遭受毁坏的一个记录。我与我婶婶在一起的每天的生活也不平静。为了一个“不”与“是”。我常常发怒,我们不停地吵嘴。一点压力都会使我不舒服,所有的催促我都受不了。在我最沮丧的时候,我心想,美美地注射一针毒品,这一切烦恼就都解决了!
在被职业学校驱逐后,我对自己在学业上的成功完全失去了信心。我甚至不敢再去试一试。我再一次陷入没有愿望的境地。我被开除,自己却无法为自己辩护。但是,这位校长肯定不会知道三个星期后,我是否还在继续上学。好吧,我可以去上综合学校——附近有一所这种学校,我只需坐公共汽车去就行了——在那里,我可显露我的聪明才智。但是我实在害怕又被撵出来。真害怕又遭失败。
我逐渐明白过来——我需要一定的时间——什么叫“补课”?在这个村子里,有两个迪斯科舞厅,类似青年俱乐部。其中一个几乎全是公立中学生和职业学校的中学生光顾,另一个是学徒工和上补习课的学生常去的地方。开始,我去中学生们常去的那个俱乐部。我被职业学校开除后,我立刻感到中学生们就斜眼看我了。于是我就只好去另一个俱乐部。
这是我第一次遭遇这种经历。在柏林,这类歧视不存在。在柏林的综合学校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用说在吸毒帮里了。在这里,这种歧视表现在课间休息的庭院里,一道粗白线条把院子一分为二,不能越过白线。一边是职业学校的学生,一边是补习生。我如果想跟以前的同学说话,我们双方都必须站在白线两侧。人们小心翼翼地把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与已经被扔进废品堆的年轻人——我们这些补习生区别开来。
这就是人们要我去适应的社会。“适应”,这是我祖母的口头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向我提建议,我被职业学校开除后,她劝我课后不要和补习生在一起,劝我在公立和私立中学生们中间交朋友。我对她说:“你必须说出一个理由,你自己的孙女也在上补习课。我正在适应,我将会在补习生中间接交朋友。”这又造成一次口角。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对学业完全不再感兴趣。但是我发觉班主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已经上了年纪,有一些完全老古板的思想——总之,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但是他有权威,他让别人尊重他而不会大叫大骂。他一进教室,全体学生自发地起立。他是惟一一个能使学生们这样做的老师。他没有给人施加压力的样子,对我们每个人都很负责任。当然也包括我。我们的许多年轻老师完全是超理想主义的,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工作不知所措。在许多事情上,他们并不比我们学生强。有时他们完全让我们放任自流,结果看到一切都乱了套,他们又大叫大嚷。尤其他们对我们所关心的问题不能给予清楚的回答。他们总是不断地说:“如果”,又不住地说:“但是”——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茫然。
我们的班主任从来不让我们对未来——,对如今等待补习生的未来报幻想。他丝毫不掩饰这个未来是很艰难的。但是他认为,只要我们稍稍用点心,就能在某一方面比公立中学生们强。例如,在拼写方面——如今那些中学毕业会考及格者已经不会拼写了。我们能正确无误地起草一份求职书,就将使我们多得到一张王牌。他试图让我们学会那些自认了不起的人的处人处事的方法。而且他总是要引用几句格言,通常都是上一个世纪的格言。学生们对此总要报以笑声——再说大多数学生从不克制笑声——但是我觉得每个格言多少都包含了一点真理。这位老师的看法我还不是都赞成,但是这位老师让我喜欢的地方就在于他似乎还能分辩黑白。
绝大多数学生不太喜欢他。他们觉得他过于苛求,他时常进行道德说教,使他们感到紧张。总之,我的大多数同学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几个人学习稍微用心点,为的是想得到一个好点的毕业证书。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上完补习课后找到一个工作。他们老老实实地做作业——确切地说是按照所要求的去做。读一本真正的书,对课程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他们连想都不去想。当班主任或一个青年教师偶尔试图发起一场讨论时)老师得到的是一阵愚蠢的冷笑。我们班的同学对未来的打算不比我多:再说,一个补习生怎么可能有长远的打算呢?假如他有机会找到一个学徒工的位置,不管他是否喜欢,他都不得不去干。
实际上,很多学生对他们今后干什么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理由是:总之,在这个国家谁也不会饿死。从补习校出来的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因而何必担忧呢?有几个学生是未来的匪徒——已经看得出来——其他人则开始喝酒。而女孩子们呢,她们也不自寻烦恼:总有一天,她们可以找到一个满足其需要的配偶。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们总还可以当售货员,工厂女工——必要时在流水线上工作——或者还可以闲散在家。
并非人人如此,但是这个学校的总的气氛就是这样。没有幻想,更没有理想。我也士气低落:这并不是我所想象的戒毒后的生活。
我经常问自己,为什么年轻人的处境如此艰难。再没有什么能使他们高兴的事。16岁有辆摩托车,18岁有辆小汽车,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谁没有这个,就会感到太不幸了。我也是如此,在我的所有梦想中,我总是梦想有套房子和一辆小汽车,这点很明确。像我母亲那样为了一套住房或一间新客厅而绞尽脑汁,真是无能。按照我母亲过去的理论,这对他们来说还不错。对于我来说——我认为对于我这一代的许多人来讲——这些物质,这点舒适,仅仅是“维持生活的最低要求。”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这才能赋予生活一个意义。但是生活的意义哪儿也找不到。然而一部分年轻人——包括我——总是在寻找能赋予生活意义的东西。
我们在课堂上讨论民族主义时,我有一种矛盾的心绪。一方面,我深深厌恶所有这些残暴——想一想一些人居然能干出这类事!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总还是存在能让人相信的事情。有一天,我甚至从正在上课的课堂里走了出去:从某种观点看,我情愿生活在另一个时代。至少那时候的青年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有理想。我认为对于一个青年,即使理想是错的,也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当时这么说也不太严肃。但是有那么点意思。
甚至在乡下,年轻人也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吸毒,因为他们对成年人所提供的生活图景不满意。我住的这个小村庄也没有幸免于暴力:人们好斗而不忍让。旁客运动(传到柏林还晚两年)在男男女女中都有信徒。看见一些人从来没有吸过毒,却把旁客当作了不起的吸毒者,我总是感到害怕,其实旁客只是纯粹的粗暴行为者。甚至连他们的音乐也完全缺乏创造性,只是嘣嘣的声音。
我有一个伙伴成了旁客。在他把一枚别针别在脸颊上,把拼板游戏装在口袋里,到处游逛之前,他的确是一个可以与之交谈的伙伴。有一天,村里的小酒馆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殴斗:打架的人把两把椅子砸在他头上打断了,他肚子上又被一个瓶子狠狠砸了一下,在医院里,医生及时把他抢救过来。
对于我来说,最难以忍受的,是小伙子和姑娘们之间那种粗野的关系。人们告诉我许多关于妇女解放和开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我,我简直无法相信小伙子们能如此粗野地对待姑娘们。什么样的粗俗行为、无礼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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