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打人爱谁谁》第19章


过的人看在眼里。一个美编以为我不知道来了人,特意跑到电脑室通知我:“哎,有个帅哥来找你。”“帅什么帅。”“不是开玩笑,长得真不错呃。”我回来,想起美编的评价在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下,特意观察——他穿着立领的白色麻质衬衫,头发有点微微自来卷,尽管逆光而坐,也看得出玉树临风。他一米八,是我喜欢的身高。想象不出当年脸上流着清鼻涕、手背生冻疮的他,有一天,也能长成挺顺眼的模样。 
朱墨是与我交往时间最漫长的异性。 
1973年我们家从东四六条搬到了北太平庄。那时北太平庄一片荒凉,已经是城市的尽头。大片的槐树林,是吊死鬼的伊甸园,它们在阳光里荡着私人的秋千,不时扭动身体,做着花样体操。啄木鸟要来这儿,都不用挪地,就能饱餐一顿。树林深处种植着花椒,果实从绿到红,我揪了无数。临近道边的矮灌木里,起起落落着土蚂蚱。我喜欢七星瓢虫,它们背上绘制着星空图案,想从我手指尖逃走时,我能感觉它们油亮壳子上的硬度,以及腿脚无望的抓挠。还有天牛,武生的翎子甩得老高。蜻蜓更多,尽管不能像大孩子似的有力举着大条帚扑,尽管蹑手蹑脚地走近,生着复眼的蜻蜓大都在我的臂长之外就惊飞了,可偶尔的成功仍然令我欣喜……它们神经质地抖动翅膀和钉子样的身体,在我的掌心发出嗡嗡的反抗声。我曾经在更远更空旷的草地上,目睹石头底下露出具有斑纹的一段蛇皮,吓得我一路跌跌撞撞,扑回我妈的怀里,不敢领她过去看。 
我住的家属大院盖好的时间不长,住户来得不多。我们家算来得最早那批,除了我们,六层的整幢楼房,来得不到十户。不像住东四六条的时候,胡同里许多开裆裤一族,一律在领子边上别着一条擦抹口水和鼻涕的手绢。搬到新家,我爸妈是愉快的,我是孤独的。 
一天黄昏,我从吃饭的凳子上出溜下来,嘴里还含着一个没咽下去的丸子,走到过道,看见家门虚掩着,我一声不吭地溜出去。父母餐桌边的谈话声,随着我的远走渐行渐远。顺着楼房绕着走,我用左手扶着墙根,从楼的北面绕到了南面。两只谁家养的鸡嘀嘀咕咕地看我几眼,我扑过去,它们慌忙疾跑扑飞,离得老远,才敢惊魂未定地回望我。我继续走,继续走。直到一个伸出楼体的阳台拦住我,我上了三层台阶,想扒在水泥护栏上向外张望,但护栏太高,我够不着。准备走,回过头,阳台里的窗户后面有张脸,这张脸的鼻子部分按扁在玻璃上,像个小丑,一副滑稽相。 
和朱墨长达三十年的友谊史,从此写下了第一页。我惯称他“猪宝贝”。 
第四章
青梅竹马猪宝贝(2)
班车每星期一早晨把我们接走。车下哭声一片,那些勒住父母脖子死不撒手的孩子们让我不耻。不过六天而已,他们的悲痛显得滑稽。去幼儿园对他们来说如同入狱。父母用绣着名字的手绢在孩子混乱的小脸上擦抹,甜言蜜语地许诺回来的礼物。我和猪宝贝并排坐,对视,然后一起撇嘴。 
我是六月生的,猪宝贝生于五月,比我大二十九天。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我们都同班,青梅竹马的日子随着猪宝贝考上区重点才宣告结束。随着青春期到来,我们突然不理彼此,甚至因为过去的密切无端生出一些怨意。好在时间短暂,隔膜很快过去,光阴荏苒,他还是我由衷信赖的人。 
我们共同成长。在幼儿园里我藏过他的袜子,为了让他穿衣时慢下几拍,让老师克制着恼火一再提醒他,为了自己可以骂他笨乌龟。我经常像个恋足癖般格外留心他的脚,以便趁机藏起他的袜子。不过,藏袜子的游戏飞快地让我倒了胃口,真是难以置信,猪宝贝在如此幼小的儿童时代就能产生一流的脚臭,功力了得。猪宝贝后来说,感谢科技进步,一种特制的药物鞋垫挽救了他的自尊,他可以跟漂亮女士脱鞋共进日餐而毫无心理畏惧。 
时钟滴答,光阴流水。 
我曾经在猪宝贝撅着屁股拉完屎后送来抢险用的卫生纸。 
猪宝贝曾经为了我摘枣,当然我有点不地道,在他上树之后我搬走了梯子,看他笑话,害得猪宝贝从树上跳下来时摔破了裤子。 
小学二年级我偷过我爸七毛钱,掖在鞋里,为了销赃灭迹,我全买成一把果丹皮,拉着猪宝贝,躲进工地的水泥管子里。我最爱吃果丹皮,但一个人的确吃不了这么多。为了避免我爸对钱财来源的审问,我们必须一次吃光吃净。大风寒冷,尘土漫卷,我们蹲坐在水泥管子里,吃着赃款换来的食物。猪宝贝告诉我,拼命搓手就能搓出一种鸡屎味儿,于是我们一边吃着果丹皮,一边像个勤奋苍蝇似的拼命搓着手,并相互嗅着,比较成绩。 
猪宝贝曾对女厕所的布局非常好奇,全校大扫除后,我先行侦察,一一打开厕所黄油漆的木板门,确信里面空无一人,我一挥手,让猪宝贝进行了短暂的实地考察。 
他的桌子位于我左前方,当我因切除阑尾而落下功课面对考卷一筹莫展时,是猪宝贝,历险般把他的卷子举起来检查——他的字写得很大,便于我看清答案。他那段时间还帮我写过数学作业。我不知道这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今天我一事无成,我把这归咎于人们早年不切实际地夸耀我的聪颖,在尚未形成清醒自我认识的年代,这是危险的。为了配合并对得起老师和家长的赞誉,我甚至不愿意把书包背回家,以示我不复习、上课又交头接耳不认真听讲,依然能把复杂的功课熟谙于心。这个突如其来的阑尾炎手术害了我,我的自信心一落千丈,遇到数学老师就紧张,遇到作业就想得到猪宝贝的帮助。上了高中以后,我的数学成绩更一落千丈,小学的底子就不好,像基础不牢的建筑,怎么装潢也是于事无补。我过了三十岁还经常梦见一张写满数学公式和几何图形的考卷,周围运笔如飞,我心一片漆黑。 
高中联系得少,猪宝贝在重点高中考学压力其实更大,他们都是以北大清华为目标的,岂是一般小庙能容得下?猪宝贝终于得意,上了外语系。我倒是高考超水平发挥,也上了重点综合大学,只不过是在南京上的,与猪宝贝千里之遥。 
我们开始两地书。迄今为止,他是我这辈子给我写过最多信的人。而且,他的信独特,不涉及感情和其他琐事,全是抽象话题。猪宝贝迷过一段叔本华和尼采,看了几本满篇术语的哲学书,写来的信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主题。我也虚荣,岂能输给这厮,于是回信也是碎片思维、错落句法。多年后翻翻我和猪宝贝之间的天书,活像两个精神病人在笔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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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竹马猪宝贝(3)
天真无知的幼年时期,我曾一把拉开猪宝贝的松紧带,低头观望过他的私人宝贝——我没有羞耻,没有激动,它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年代久远,我的记忆被清洗,我已想不起旧物模样,好在这避免了尴尬,我今天也没有了参观兴趣,他对我来说,几乎没有性别意义。 
除了见识生殖器官这么突破极限的行为,大学暑假见面,还有一次……事实上我和猪宝贝对此都有悔意,以至两人坚决闭口不言,仿佛从未发生。我们试图亲吻,仅一次,感觉岂止不妙,奇糟。连一丝心神荡漾都没有,我知道那是两片嘴唇,那是两排牙齿后的一条舌头——纯粹是两个部位之间的物理接触,毫无化学反应。我相信猪宝贝感同身受,倘若美好,他不会再无尝试的兴趣。当两张嘴分离,我们俩的目光分别他顾,然后尴尬而自嘲地,相视苦笑。自此,就像打了一针疫苗,我们再没有了两性交往中那种秘而不宣的可能性。 
别人看见我和朱墨来往频繁,走到街上都勾肩搭背,电话里用词色情,难免误会。他充当过我多年的绯闻男友。后来大家也明白了,像我们这种把底牌翻出来,反而没有什么私下秘密。太熟的人不能入爱情的戏,进入不了情境,会笑场的。和朱墨完全不可能,跟乱伦一样不可能。有好事者跑到朱墨那里查问我们的传闻,他跑来抱怨:“你让我背黑锅也行,可你也得长得好点呀!”我气结,当场想给他好看,实际效果却是面目更难看了。有时耳闻我和猪宝贝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进展,我们又配合剧情,人前人后,作着深情款款状。 
私下里,猪宝贝放言:“我要好好留着你,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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