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打人爱谁谁》第25章


按区域吃,按口味吃,按装修风格吃……我们心中,共同绘制了一张精细的京城美食地图,经常被群众查阅。手机响,里面的声音急急请教:“我在三里屯走了好几圈了,你说的那个云南菜馆在哪条胡同呀?”“想吃泰国菜,哪家好吃又便宜?”“我开车快过菜市口了,你说我往左拐还是右拐有餐馆?”“我要跟沙金公司谈点事儿,你帮我找个环境别致的地方。”“我请你们俩吃饭。地方?当然是你们选了,谁能比你们俩专业啊。” 
这些经验和教训,都是我和小猜破费钱财点滴换取的,弥足珍贵。为赴一个饭局,寒冬腊月小猜不惜冒着鹅毛大雪打着车从郊外直奔城里,冻得缩头缩颈,从棉被般厚实的立领羽绒服里,首先露出她刀子似的小嘴,随时准备割肉伤人。菲薄的薪水不足挥霍到月底,这让她沮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有人请她吃饭,上司、同事或我,于是她就越发忧郁起来。善良如我,屡屡上当,每每坐在烧烤台边,她才展露狼烟后阴谋得逞的一笑。 
十年,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吃。和小猜这种食欲旺盛的人吃饭,容易培养出香香的氛围。筷子和刀叉纷飞,勺子舀动起汤中精华……微妙传递着一种竞争中的紧迫感。菜肴在最温和的抢夺中成为美味。 
我们知道了什么菜不能和什么一起吃,哪些是由于营养元素不搭配,哪些是因为容易闹肚子。我们知道吃蟹不吃柿子。我们知道火锅里扔进紫甘蓝,汤会变绿,活像巫婆煮的加了癞蛤蟆的药汁。我们就用这个办法,加上恶劣贬损,伤害过一个管理干部的胃口和自得。绿汤蒸腾的雾气之上,是他两只血红的眼睛。 
我们知道自己心情坏时最好避免与国际友人相遇,那会败坏中国人民的友善形象。那天在凯宾斯基饭店沉闷地吃自助,我们各怀心事。旁边坐了几个叽里咕噜的意大利人,他们兴致勃勃的谈话显然妨害到了我们的忧伤气氛。于是小猜礼貌地转过头,用英语对其中一个嗓门高亢的男子打听:“请问你们是黑手党吗?” 
我们知道擦亮眼睛,不要完全相信广告,想象总是和实际出入很大。看了比萨饼的电视广告,我和小猜心动不已,据说那是一种日式比萨,镜头上如樱花飞舞,形色俱佳。诱人的旁白:由日本海的珍奇木鱼,精心制成美味木鱼花,撒落在馅料丰富的比萨上……和风轻舞。我和小猜即时出发,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去享受这种花瓣飘落的美食。结果是我们很容易就看出伪花瓣上的血肉层次,并且它们轻舞,活像肉片复活般在挣扎。味道不错,可吃起来太残酷,让人心有余悸。总是这样,我对小猜总结过:在追逐浪漫主义的过程中,容易遭到暴力主义的偷袭。 
我们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酒肉把我们俩变成酒肉之徒。和小猜说话没法文雅,她可色情呢,把纯洁如我的人活活带坏,席间说着说着就成了荤话。下面,我放一段现场录音,以资证明。 
我们到西域食府吃烤包子。一块五一个,便宜,我建议来俩尝尝。端上来,才知是羊肉大葱馅,我们都受不了那个冲劲。一般是什么新鲜的吃食,小猜总鼓励我先尝尝好坏,就跟宫里的太监为皇上试毒似的。这次我把她推上前线。她在包子角上咬了一小小口,就皱着眉,把它扔回到大盘子里,再也不肯尝鲜。这次轮到她付账,所以小猜抱怨:“我说不点这玩意儿,你非要试试看。好了,这俩你负责。”我说:“至于吗?全浪费了也没什么呀,多便宜。”她气恼地指指只缺了一个小小角的包子说:“便宜什么,就咬了一小小口,就一块五。”我坏笑起来:“这可是开包(苞)费,哪儿找这价去。”小猜立即委屈地叫起来:“什么呀,我连肉还没挨着呢。” 
第五章
狼狈为奸顾小猜(5)
像我和小猜这样的,特别适合发财,绝不囤积居奇,我们马上促进消费,回报社会。可是发财的道路是多么艰难啊,我们多想一如闪闪,以嫁人方式迅速富强——可惜没有闪闪那样的诱饵造型,想要为阔步走过的富人设下美丽路障,谈何容易。 
不能责怪父母没给我们天生的好条件,仔细看看周围,有的女性没有国色天香,却也嫁得如意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猜她们单位有个我们万分羡慕的会计,长得让人同情,皮肤粗,汗毛长,非敷几钱粉才能出门,数年下来,也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我第一次见她就不喜欢,倒不是长相,她走过小猜办公室,眼睛有意往我这边溜了好几眼——我讨厌这种事事关心的人。小猜给她起外号,叫“三撒女士”,因为她的绝活能就地打滚,除了撒泼之外,她还会撒欢兼撒娇,视情况而定,变化不一,并且动作之间还有交叉。这样一位会计,偏偏嫁给了令所有女人迷恋的那种好男人。真是天下不公,解趣又解风情的,不敌解裤带的有市场。那个好男人后来做了独立出版人,生意越做越大,也算是一代儒商。会计发挥特长了,她辞职在家,专业点钱。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不喜欢自己。我的私生活乏善可陈,男人到了身边,全成了中性朋友——见面称兄道弟,挥手相忘江湖。坐怀不乱也许是柳下惠的美德,同时也是那个被抱女人的耻辱。我是能批量生产柳下惠的女人,除了主动非礼,绝少被非礼的可能。话剧里有句令人忍俊不禁的台词,一个自以为是的姑娘挑蛾眉,立杏眼,左手兰花指,右手叉腰,宣称:“谁能顶得住我这一骚二媚三纯洁。”我呢?好像一犟二横三冷漠——其实骚也是有的,只不过顺序排列不同,要到了七或八才肯骚,观众早没兴趣等了,纷纷提前退场,把我一个人晾在舞台,空怀来不及示人的绝技。这个时代急功近利,大家为什么那么没有耐心,错过我的压轴戏,他们竟然不遗憾?! 
金闪闪娇慵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她是在无声地发布着信息:“哪里有肩膀,可不可以借人家靠一靠?”小猜建议我向她学学皮毛,不会对男人微笑就假装刷牙,不会撒娇时嘟起嘴就想象自己正对着镜子检查口红的效果,也就有了大致的意思。“我早放弃努力了,”我哀叹着,然后自嘲,“虽然我不像金闪闪那么熟悉男人的肩膀,但是我比她更熟悉男人的鞋。从三十九码到四十三码,鞋印全都印在我的后腰和屁股上。小猜你没注意吧,我的屁股为什么不像你们那么翘翘的?都是被男人们给踹扁的。” 
小猜的感情生活比我顺利。她在聚会场合认识了一个妇科医生,双目交会爱火花,她很快嫁了。我特别农民心态地对小猜大加贬损,我说:“妇科医生是反人类逻辑的奇怪职业。女人可以在他面前脱裤子,能脱裤子却不能和他接吻。”我又说,“你们家大夫天天见女人的秘密之花,还不跟见白菜萝卜似的,什么情欲都没了?是不是他平常见的都是病变的,见到你就会唱‘这里的春天最美丽’?还是他特别实用主义,只有能归自己所有的才喜欢,他吃得上大饼就不馋面包?妇科大夫天天啃猪蹄晚上吃的还是猪头肉,他不恶心呀?”我最后说,“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喜欢童男,见到我的胴体就像哥伦布见到新大陆。”小猜从不在个人的具体性事上跟我探讨,遇到不堪入耳的追问,脸微红,顶多来个:“呸!”我们俩一样,口头革命,说别人都直攻下三路,不肯谈及自己的性,裤腰带上加了一组长长的密码还不放心呢。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忘了密码,想谈也谈不了了。 
婚后二年,小猜丈夫公派去了德国,我们俩看起来又像一对同性恋老待在一起了。很多人是惦记小猜的,可她风雨无侵。我们的理想以前或许相似——无数的若谷虚怀虚怀以待,让我们倒在里面哭……或者,他们靠在我们怀里哭也行。然而,现在的我胸怀狭窄,乳罩从B罩杯退回到A罩杯;现在的小猜在一家报纸做了资深评论记者,什么怀抱她都既不能倒又不让靠,成了真正的独立女性。 
(。。)
如果小猜愿意,她的虚荣心倒是可以得到一些适时的满足。比如有一年的情人节,在他们报纸举办的一次民间而地下的大众情人评选活动中,小猜以接近全票称冠,与候选人中殿后的一位分数差距高达48分。她作为评委会主席,匿名为自己写了获奖评语,言曰:“小猜此人如异花初胎,碧宇菲微,进而如疾风骤雨,退而似坐沐春风。感怀如曲水流觞,风流跌宕;心地似水晶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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