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约》第37章


我们同样也不得不宣告失败。他在奥尔良岛的乡亲父老,每个人都把他描述成一个生性乐观、生存力强、乐善助人,可是非随兴所至的年轻人。一九一九年秋天的时候,他回到奥尔良岛待了三个月。在那以前,他一直驻防在德国莱茵河地区,军衔是法国占领军的下士。他的职务是在莱茵河圣乔治镇的杜艾村担任河闸管理员,就住在工作地点。至于亲戚,他有几个远房表亲,可是这些人除了再三声明他们根本没有来往以外,也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可说。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把性命丢在战场上。他一九二年一月再度离开奥尔良岛,据他自己说是到多尔多涅省去买下一个汽车修理厂。我那兄弟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在那一带找到他的踪迹。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是在离开奥尔良岛的船上。他一个肩膀上背着水手袋子,另外一个肩膀上扛着一筐牡蛎。他告诉别人牡蛎是为一个神经病准备的。那个人跟塞莱斯丁打赌,如果他吃不了两百四十个牡蛎的话,就把摩托车输给塞莱斯丁。 我很抱歉,也很惭愧,必须把我的调查开支账单跟此信一起寄上,但是请你千万相信,我一毛一分都没有乱花。你可以从账单上看出来,我住的是小旅馆,坐的是三等车厢,此外再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开支了。至于饮食花费,我情愿自己掏腰包,以作为对如此才华洋溢的一位艺术家的最大的敬意。 我衷心希望将来有机会发现别的线索,那时候我一定会再次跟你联络。无论将来形势如何发展,我永远都是你忠诚的朋友和绘画的仰慕者。 毕杰曼敬上 毕杰曼的这封信随着玛蒂尔德到了纽约。很不幸地,玛蒂尔德一生中必须浪费不少时间,忍受很多次无谓的折磨,希望医学的进步能改善她双腿的状况。这次她到纽约去,是接受一位犹太外科医生的手术,据说这位阿尔诺·费德曼医生已经给三个类似玛蒂尔德情况的病人动过手术,结果他们部分的腿部肌肉已经可以开始活动了。这次劳师动众的结果非常令人失望,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也只是让她盆骨的疼痛消失了。除此以外,玛蒂尔德还差点爱上那位外科医生,可是他不但已经结婚了,是两个满脸雀斑的小家伙的父亲,而且长得一点也不英俊。但是人就是人,玛蒂尔德也不例外,除了在梦里跟一些面目模糊的陌生人有些不轨行为外,玛蒂尔德是永远不会背叛她未婚夫的。 另外需要声明的是,玛蒂尔德的母亲一直陪在她身旁。为了这次手术,她母亲也吃了不少苦头。首先是横渡大西洋时,晕船晕得厉害,差点没把五脏都吐出来。等到玛蒂尔德留在医院动手术时,她在中央公园和第五大道上自己一个人逛来逛去,简直无聊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最糟糕的是,天气热得令她发昏。玛蒂尔德不愿意让她可怜的母亲再增加任何别的烦恼,所以对费德曼医生,她就只是从窗口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如此而已,没有别的奢想了。 玛蒂尔德是十月份回到波爱玛别墅的。夏季的酷热仍然没有消失,家里的每个人和每只动物都很健康。家中买了一辆新汽车,比从前那辆稳得多,也舒服得多。汽车是黄色和黑色的,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他们别无选择。西尔万几乎每天都开车带玛蒂尔德到奥赛格湖畔去,看看房子工程的进度。她父亲的建筑师布云诺·马尔歇有点受不了她: 她跟工人讨论所有的细节;她永远都没有高兴的时候;她总觉得别人都讨厌她。最后,她答应她父亲,在房子没完工以前,她不会再到工地去视察。    
奥赛格的金合欢(8)
一九二二年一月,当玛蒂尔德前往爱尔德林军墓扫墓时,天气寒冷,但是晴空蔚蓝。他们看到前一年被西尔万搬走的高脚假花花瓶又被搬回来了,放在安琪·巴辛那诺墓碑前的十字架下。虽然如此,玛蒂尔德认为这并不表示丁娜·隆巴迪回来过。墓园的守卫并不是日日都守在那里,而当他在墓园的时候,来探坟扫墓的人川流不息,他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谁来过此地。 可是当西尔万到贝隆镇去绕了一圈的时候,“比利时王子”旅馆的店主说,他记得有这么一个女人去年秋天在他旅馆里住了一夜。根据他的描述,那个女人很年轻,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马赛口音。她是一个人来的,喝很多酒,在饭桌旁不停地抽小雪茄。要是有旅客敢抱怨的话,她立刻把那些人痛骂一顿。店主说,虽然第二天清早她偷偷溜走时连房钱、饭钱都没付,他还是很高兴她只住了一夜。西尔万看了一眼旅客登记簿,看到她用的姓是爱米拉·龚特,说她来自土伦。住宿日期是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十五号和十六号。 回到巴黎以后,玛蒂尔德把丁娜·隆巴迪这件事告诉了毕杰曼,请他继续调查,可是毕杰曼很有礼貌地拒绝了玛蒂尔德的要求。在一年半之内,他老了很多。他还是戴着圆呢帽,穿着礼服,可是因为一个近亲的死亡,带给他很大的打击,使得他对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趣。 一九二二年,玛蒂尔德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数个丧礼。在炎热潮湿的六月里,玛奈克的父母亲先后在三个星期之内去世。玛奈克的母亲因为心脏病突发,在睡梦中去世;玛奈克的父亲则被发现淹死在湖里,就在他自己的养蚝池附近。为了能让他埋葬在教堂的墓园里,大家都说这个不幸事件是个意外。可是,在他死前的那个晚上,给玛蒂尔德留了一封遗书。当救火队发现尸体,通知苏尔兹的贝尔唐医生前来时,他是第一个看到这封遗书的人,于是就把遗书原封不动地交给玛蒂尔德。这封信是用紫色的蜡笔写的,只有几行字,非常潦草,因此也非常难念: 亲爱的小玛蒂: 我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玛奈克走了,我的生命只剩下了一半;现在他妈妈又走了,我连那另一半的生命也没了。我惟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还好有你领着我们,我跟我可怜的太太去年才有机会到玛奈克的坟头去扫墓。我已经把身后事都料理清楚了,特别交代律师把所有玛奈克的遗物都交给你。我也不忍心把狗杀掉,因此请你收养,这条狗认识你,跟着你一定能过好日子。 我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郑重地向你道声永别了。 安伯华斯·朗格奈上 安伯华斯·朗格奈惟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妹妹,是圣让得鲁思镇的邮局职员。她把房子和养蚝池卖掉,用所得买下一个针织品店,跟丈夫两人共同经营。西尔万到朗格奈家把那只狗奇奇和玛奈克的遗物都拿回家。玛奈克的遗物包括他的旧衣服、书本、学校的笔记簿、从军前看的漫画书、他自己做的玩具,还有那条蓝白相间、少了一个徽章的游泳裤。游泳裤上的徽章印子已经看不见了。 九月份奇奇突然生起病来,虽然大家费心照料,结果还是不治而死。接着就轮到老三和小美人两只猫,突然都咳起嗽来,结果一夜之内就死了。十一月份,是玛蒂尔德从前的家庭教师克蕾蒙斯小姐的葬礼,她被葬在拉拜纳镇。到了年底,贝内迪特的猫卡蒙贝儿流浪一阵后,从此就没再回来。三天以后,西尔万在离不列敦角五公里外的路上,找到卡蒙贝儿的尸体,被卡车压得扁扁的,而且已经被虫蛀得一塌糊涂了。 一九二三年初也好不到哪儿去。二月份从马赛来了一封信,通知玛蒂尔德,保罗·龚特太太去世的消息。信是她的好友伊索拉太太写的,说龚特太太心脏衰竭,是在很平静的情况下去世的。她死前没有再看到她的干女儿。 奥赛格的三M别墅工程拖延了几个月,终于在一九二三年的春天完成了。玛蒂尔德和西尔万夫妇搬了过去,正式在那里住下。从她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那棵白杨树。园中的金合欢开得正茂盛,还有西尔万种的玫瑰、杜鹃和茶花。玛蒂尔德的画室就在她卧房的旁边。别墅里每个房间的地板都是大理石的,她的轮椅可以轻易地在上面滑行。房子外面的走道也都铺上沥青,以便她自己随时坐着轮椅行动。整个夏季,她早上在面对湖水的阳台上作画,下午就在西边的阳台上。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画画,希望借此能忘记那些伤心的事,忘记桃花心木盒里始终没有增加的收藏,忘记她自己的存在。 冬季来临时,她先在贝阿里兹开了一次画展,接着就转到巴黎去,这次还是在“磨坊书简”画廊开。那个赞美点心精致的老太太仍然体健目明。参观者的金色留言簿上增加了不少美言,诸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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