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随笔》第35章


的一秒钟,为此,体力的充沛使他游刃有余地从事他的每一份劳作,使他的神思与才情绝佳地融会在一起,使他的肉体能够最大限度地承载精神所带来的一切负荷,也使他明白人体美,首先来自于健康和精神的和谐,而人间的一切美的鼻祖就该是令人心魂飘飘的人体艺术之美。在球场上,他度过了无数愉快的时光,即使由于他的存在使许多球队负多胜少的结局并让对手和观众顿生妒忌和仇视而叱骂他的那些日子,他也觉得非常有意思。但他拒绝光顾健身房,尽管健美运动正在成为时尚,但他认为时尚往往不是真正的力量、美和真理,而且,他认为那些如充了气般肿胀的肌肉群简直就是恐怖的化身,是人体结构的失横,他只要求自己匀称结实而又不过于强壮便可。他欣赏自己的形体,就像美少年从镜子中看到赤裸而绝美的自己时,疯狂地爱上了自己,几乎到了无以自拔的地步,后来,他在水边欣赏自己的脸,在镜中抚摸自己光滑、细腻如绸缎的皮肤,也许,他也会对着蓝天享受自己的肉体带来的飘逸的快感,然后他在对自己的迷恋和爱中跳进了水中,变成了艳丽夺人的水仙花,我们的这位主人公本来也有望成为水仙的,可惜他面貌并不如他的才华那样出众,他只能退而居其次地为自己认可的美而活着,但他深信,这美是唯一的,独立的。
无人知晓他的身世,就像人们根本无从断定上帝是何方人氏一样;当某日有人从书中查到了上帝的祖籍之时,他仍然将自己掩映在自己的昏昼里。这一点对他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他生来就似乎是与人隔离的,身世于他并不存在,一个曾经是过去的虚无。
第十三卷 第二章
他在他所认真对待的各个领域中鲜逢对手,这并不使他寂寞,他身在高处,却并不觉得凄寒。当有人在他眼前苦心孤诣地向他兜售“人生来是寂寞,你这么出人头地的人怎会不孤独呢”时,他冷冷一笑,丢给对方一个寒冷的背影就扬长而去。他不富有,却也不至于贫困,也不像他的某个居心叵测的亲戚说他“此生必受凄寒之苦”的那样,他力争活得简单整洁,决不繁琐劳累,但他过人的机智却也为他挣得了不少的钞票,每每钞票哗哗闹的时候,就有自称是他友人的人来访,在本地盛名的酒店里美美地撮了一顿,或开口就开销一大笔,他酒量过人,烟瘾巨大,却不上麻将桌,他的慷慨和轻财使他朋友如麻,而他却常常对人摆摆手,说,咱可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的,他们上不了咱的心!他渴羡真正的爱情,肉欲是他极其乐意为之的消享,他曾经在人体课结束后将模特儿带到他租来的房间里,据说那女子是他文学上的崇拜者,再加上这艺术上的天份,献身都还来不及呢,他这一召唤绝对是轻而易举。他褪掉了女子身上的所有衣物,然后让她站在屋子中央,他斜躺在沙发里细细而带着一丝淫亵地观赏,比欣赏名家的经典肉体还要用心,他把整个灵魂对肉体所能传达出来的敏锐和多愁情绪全由眼光在女子娇好诱人的胴体上扫描、深情地摩挲,他感到自己完全进入了她挺挺的乳房和圆圆的肚子下的私处,那一刻,他忘记了身份和那种叫廉耻的东西。如此静谧、恬美的观摩,长时间被目光切割的肉体,使女子早已魂不附体,欲火已经将她烤成一堆熟透了的香喷喷的肉,轻微却不失淫荡的呻吟宣告了一段风流逸事已经形成。他仍不动声色地观摩着,在初习绘画时,他就发现自己是个极端的人体崇拜者,这一天,他终于能使自己得到无限的满足。之后,他开始迷恋摄影,原因是美术作品所传达的人体从鼓荡人的性欲这方面来看,实在无法同真实的相片相提并论。在迅速掌握了摄影技术后,他开始追逐他的猎物。一个诗人的眼光,作家的灵感赋予他挑剔女性时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的一只金属的箱子里,全是吸引了他之后才使他拍摄下来的裸体女人的相片。他和他的猎物都是美妙不可言的尤物。后来,他的生活出现了一段危机,事情来自于他突然对百货商场体育用品柜前的那个白脸服务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对自己说,咱可是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白脸的,黑得使人憋气的眼睛,性感十足的腰身,他几乎马上就有要和他上床的迫切愿望。两性人?这个概念的闪现,使他自打脱离娘胎以来第一感到真正的恶心和恐惧,他不得不到外省的一个大城市里求助心理医生。当心理医生用他半阴半阳的语气将他从恶心、恐惧和环生的险象中捞回来时,他发现自己好象进入了禅或者道的境界,肉欲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至少,他不像以前那样肝热胆炽,偶尔的做爱也少了那么多毁灭性的冲动。他把他一张裸女的素描和一块昂贵的手表寄给了那个心理医生,医生回信说,多谢老弟的礼物,手表以后就莫再寄了,素描嘛,那是艺术,烦请小弟日后多多奉赠……他乐得在床上打滚,预备着那个半阴半阳的家伙某日也来向自己进行心理健康咨询!嘿嘿,真他妈的爽!
他对职业一词的涵义从未进行过深刻的研究,但他从不放过取笑那些在职业病里十二分滑稽地生活着的人的机会;当他面对一个职业的微笑和一个训练有素的手势时,他简直难以容忍到要对那张机械的脸吐唾液,要用钝刀戳掉那变异的手指头。他对“职业”的敏感就像小人对别人隐私的敏感。他为自己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职业的工作而庆幸,他认为自己是时间的主子,空间的皇帝,为所欲为地操持着自己的一切,虽然他有一个被他常常忽视的职业,拿着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的薪水。
他确信自己已经是一个自由的艺人、诗人、独人、浪人,一个高质量的男人,以及只能对自己负责的自己的经纪人。他为此而乐不可支。他的“艺人”身份常常无限伤感地和“浪人”对话,叙述衷肠。他不太习惯自己在做诗人时和经纪人混淆时的感觉,他认为是狗屎和法式面包之间的关系,但那风味还是蛮打动人的。他获得了读者,也取得了金钱,他不大认真地对待友情(他怀疑友情的动机),也玩弄着爱情。他不断地变换着角色,开始艺人的怪癖行为,那是艺术必然的宠儿;他夸张了诗歌的表现功能,肆意地组合新的词汇,让读者懵懂,也让他们着迷,但可爱的他往往会为其黑色幽默式的意义增添一点人道的东西,他认为,诗歌和一个妖野却又有着国色天香的妓女差不多,而有时他又张狂地呼唤:“诗呀,我的上帝和上帝的亲娘!”他失去了生活的规律,他确实不太需要这个玩意儿,困了就睡,兴奋了就去附近的窑子和心爱的“肉肉们”即兴发挥一场真假不辨的爱情游戏,或者背了相机出外周游一圈,或者写作写到鸡叫,还误以为是王母娘娘被奸污,或者在闹市区大肆购买旧书旧报,将自己以为是珍品的东西剪辑下来,久了,就烦了,便订阅新的报刊,却为那些应景文章生着闷气;或者脱光衣服在屋子里折腾,倒叉,劈腿,僵尸出行,鸭子上架,猫钻煤灶,柔姿霹雳舞和嗲着声线线儿的唱游……他蔑视规矩,对传统半推半就;他曾经畅游北方,迷恋草原和黄土、唢呐和秦腔,后来,他觉得南方的水性杨花才是他挥洒自由心性的地方,他想到瘦腰肥臀的南方去了。可他前脚刚在江南落下,后脚就提起一句横扫江南的话:“你们这儿有爷们儿吗?”当场就惹得几个江南男人怒目和他对峙良久……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问这个问题其实没多大意思,有人说“人生来就已经死了”,他不正实现着这句大智大慧的话么?
同那些故意树敌或因半明半暗的行为树敌的人不同,他的心机几乎还处于孩童的启蒙时代,对世事一窍不通,他那些足以使庸碌之人羡瞎双眼妒烂肝肠的才华,他离群索居淡泊荣华的行为,他蔑视规矩、条例的言辞……使他几乎遍地都是敌人,他身边的每个空气尘粒都沾上了敌人的气味。他瞪直了双眼,以为别人若不是病了,就是脑子愚笨,而众人也在斥问:“你脑袋亵渎了神灵,神灵的脑子里也和你一样被灌了豆腐渣了?”但他觉得自己的言行并未冲犯他人,没什么不对,那众人干嘛老是与自己过不去?这些蝇营狗苟之徒斤斤计较于一分一厘的得失之后,怎么还要来计较和亵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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