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若桃花》第37章


郝勇敢是在黄昏时分走进那座老楼的。 
他只是办事路过,一开始他是没想怎么样的。可是,当他走进去,楼道里那股未曾有丝毫改变的古旧的霉味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就再也挪动不了脚步了。他长久地站在缓步台上立着的那口大水缸边,那个大水缸是周小坡家的,年年用来渍酸菜。郝勇敢摸了摸水缸上面那块熟悉的大石头,心头竟热热的。 
就在郝勇敢呆立在以往自己家的门前,想不好是进是退的时候,他听见对面的那家传来了说话声。 
郝勇敢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孙月君的说话声。 
“灵灵,快带孩子出去凉快凉快吧!“郝勇敢听见他的孙阿姨说。 
灵灵是谁?郝勇敢思索着。 
灵灵抱着儿子出来了,他们都把对方吓了一跳。灵灵的大叫引出了孙月君,孙月君一眼就认出了郝勇敢。 
郝勇敢走遍了孙月君家中的每个角落,像一只走失的小狗寻觅着家的气息。在厕所里,郝勇敢指着挂在墙上的那个手纸筐说:“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这个东西,还动过好多次把它偷回家的念头呢。” 
孙月君笑了笑,没说话。 
那个小筐是周小坡的父亲送给儿子玩的,用细铁丝揻成,十分精巧,不只是郝勇敢,赵小璇也非常喜欢,时常惦记着据为己有。只可惜孙月君就是不让小坡把它摆在桌上,而是让它孤零零地吊在厕所的墙角,满载着一堆卫生纸。 
郝勇敢曾从这个小筐里偷走了被赵小璇叠成长条形的月经纸。按照月经纸的折痕,郝勇敢翻来覆去地打开又折上,折上又打开……他还学着女人的样子把月经纸垫在裤裆里,尽管只有一会儿,那难捱的滋味至今还能忆起。 
那个时候,郝勇敢是不会由此想到女人的不易的。他鬼鬼祟祟地把月经纸在枕头下压了三天,对月经纸的使用者赵小璇尽情地想像了三天。三天之后,郝勇敢就吃不消了,他觉得身体鼓胀得难受,那种难受只靠想像是解决不了的,于是——他最终下定了实践的决心。 
十几年后,小筐依旧可怜巴巴地吊在墙角,无声的,无辜的,郝勇敢却罪人似的低下了头。 
孙月君和郝勇敢聊啊,聊啊,一直聊到周小坡回来。 
郝勇敢耐心地陪着孙月君聊,为的就是把周小坡等回来。 
“看着孙阿姨那张苍老的脸和头上的白发,我忽然就特别地想念小坡,果然,我们一见面就握住了对方的手,好半天也没撒开。”——后来,在那个名字叫做“卡萨布兰卡”的咖啡屋中,郝勇敢对红着脸坐在他对面的赵小璇说。 
第四部分
(八)
(83) 
(。。)好看的txt电子书
郝勇敢离开之后,周小坡几乎一夜没睡。郝勇敢的到来像是把平日不善言语的周小坡的话匣子打开了,他先是和母亲唠了好多以前从来也没有交流过的一些想法,包括他和灵灵对父亲的敬意,包括规劝母亲和父亲复婚……然后,在哈欠连天的孙月君回到孙子身边睡觉之后,又缠着妻子田灵灵聊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别看田灵灵在外人面前不管不顾快人快语,可是一到了丈夫的怀里立刻就会小鸟依人柔情似水。 
灵灵对小坡说:“灵灵是一块夜光石,小坡就是漆黑的夜。” 
夫妻之间的感情跟盖楼房差不多,地基打好了,楼房才能结实。当初,两个人在读过的文学作品里悟出了很多人生道理,不知不觉的,他们的恋爱就受了那些理论的指导,逐渐经典起来。在周小坡和田灵灵之间,没有讲不通的道理,无论哪一方出现了胡搅蛮缠的情绪化,都能被另一方给予及时的理解。 
时间长了,两人的感情模式基本固定下来:田灵灵一心追随周小坡,周小坡处处依赖田灵灵。 
一开始,我们就把透明的自己给了对方——田灵灵曾对赵小璇说过她和周小坡水乳交融的秘诀。 
但是,究竟怎么个“透明”,田灵灵没对小璇说。不是她不愿说,而是…… 
几年前,在植物园的樱花树下,田灵灵和周小坡曾经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回顾自己,解剖自己,把认识对方之前的那段生命履历毫无保留地交予了彼此。他们轮番倾诉着,互相慰藉着,当新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俩都觉得自己蜕成了破茧而出的蝴蝶,在温柔的阳光下扇动着如纱的翅膀。 
“我们俩是不能背负着厚重的壳比翼齐飞的。”田灵灵亲吻着周小坡的脸颊,“现在好了,我们轻松了。” 
他们深深地亲吻,紧紧地拥抱,体会着即将相依为命一辈子的幸福感。又不时羞涩地笑笑,说上一句:“我们,可真傻。” 
是田灵灵先开始“坦白”的。 
田灵灵先向周小坡道了歉,她说:“亲爱的,对不起,你并不是第一个触摸了我的人。” 
让周小坡惊诧的是,第一个触摸了他的灵灵的竟然是如今在影坛上叱咤风云的当红小生。以至于周小坡不但没吃醋,反倒生出人生如戏的恍惚。 
“他让我们几个女孩子在墙根下站成一排,比赛谁能最先把校服脱掉。”灵灵说。 为了让讲述真实,她一直看着周小坡的双眼,“他的奖品是一支日本产的不锈钢自动铅笔,为了这诱人的奖品,我们都拼了命似的,结果速度都差不多,无法分出胜负……我们不知道那是一个圈套,我们的大脑让那支沉甸甸亮闪闪的铅笔完全占据了……他故作为难地想了想,想出了另一个圈套。” 
那个狡猾的男孩子假装闭上眼睛,把五个女孩子的身体贪婪地摸了又摸,最后,把那支自动铅笔奖给了田灵灵,因为,他神神秘秘地说:“因为,田灵灵的心脏跳得最慢。” 
拿着那支彻底属于自己的自动铅笔,田灵灵忽地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第二天,她就把那支铅笔扔掉了,扔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散发着刺鼻臭气的排水沟。 
“他到底摸了你哪里?”周小坡问。 
田灵灵抓过周小坡的一只手,按照多年前的那条线路行走了一遍。 
然后,周小坡抱住了田灵灵。 
周小坡说:“原谅我,灵灵,我犯过同样的错啊……” 
周小坡向田灵灵讲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个雨夜——就是赵小璇被小黑胡子吓得无法入睡的那个雨夜。 
如果没有那个雨夜,也许,郝勇敢的脸上就不会有那道骇人的疤。 
(84) 
谢丽来了。 
谢丽穿了一件绣着白色梅花的粉红色的砍袖旗袍,昂首挺胸身姿袅娜地走进来了。 
她的头发不再是卷发,不但拉直了,还焗染了酒红的颜色。从背面看,活脱脱一个妙龄时尚女子的形象。 
她还是那么笑着,洪湖水般浪打浪。她笑着,并且神采奕奕地向大家解释,“我肉皮的再生能力特强,跌打损伤什么的都吓不倒我,这不,除了喘气的时候稍微有点疼之外,跟好人儿没什么两样……” 
“你看你,大病初愈,小脸更嫩了,人也更漂亮了。”几个女同事争先恐后地恭维着。 
她们可真有意思,平素就愿意叽叽喳喳地围着谢丽,像是傻乎乎的小孩子惦记着大人手里的好吃的,又不好意思明说;大人越不理他,他越围着人家,到最后终于发现,根本就没什么好吃的;可是,又不好意思立刻离开,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撒娇套近乎。 
信息中心的女人们都喜欢赞美谢丽,用仲水言的话说就是:赞美比自己差的,一是显示宽容,二是增强自信…… 
小璇静静地看着那些热热闹闹的女人们,回想着仲水言的话,回想着仲水言的爱抚和拥抱,一番凄凉凉的滋味涌上心头。 
也许,植物园的一夜真的就是一场梦吧。 
如今,梦里的完美逝去了,愈发衬托出现实的残忍。 
答对完那些问寒问暖的同事们,谢丽坐到赵小璇的面前。 
“谢姐,着什么急啊,反正这边有我,再休息几天多好啊。”好几天没有面对谢丽的注视了,小璇有点慌张,一着急就说了一堆客套话。 
“怎么?不愿意我来上班?”谢丽笑着,眉毛高挑着——小璇发现,谢丽的眉毛好像比以前吊得更高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璇直截了当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是怕你休息得不好,影响健康嘛。” 
小璇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惧怕谢丽了,好像有了仲水言,她的心里就有了底儿,什么都不怕了似的。 
“呵呵,呵呵……”谢丽甩过来一大串让小璇熟悉的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