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乳房》第41章


裴华山剔着牙缝说:“干吗这么兵临城下?有什么事,你说吧。”
花岚觉得自己的牙床骨直打架。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害怕。迷就要揭破,她有一种颤栗的期待。花岚说:“你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洗的。”
裴华山说:“是啊。你是不是对此有意见?如果你觉得太操劳的话,我可以自己洗,也可以送到洗衣房。”
花岚说:“我在你的衣服上经常闻到脂粉的气味……”她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她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她觉得这有损自己的威严。
裴华山一点都不意外地说:“是吗?这有可能。你知道我们经常要和一些客户打交道,甚至要到一些很暧昧的场所。我不能放弃这些业务,你病了,需要钱,我不能不去。但我洁身自好,倒不是品质多么清高,甚至也不敢说是对你的忠诚,实在是出于清洁和健康的考虑。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和这个家庭的事情。”
裴华山讲的很坚定,眼睛也毫不躲闪地望着花岚。花岚经过小组的锻炼,知道这样讲话的人,通常是真实的。但她能相信裴华山吗?焉知裴华山不是一个老到的情场高手练就了风雨不透的功夫?花岚自觉不是裴华山的对手,她从来就说不过他,也从来算计不过他。但此刻的花岚不自卑。她已经反复琢磨过自己的处境,与其在痛苦的猜测中焦灼而死,不如问个清白。在今天小组活动之后,花岚决定不再用一生来做赌注,而是顷刻就要面对真相。
花岚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希望你保存它的完整。这是一个仿制品。你就是把它撕毁了,我还有不止一个的真品。”
裴华山来了精神,说:“花岚,我佩服你。一天呆在家里,想出了神话。它是什么东西?你说到撕毁,可能那玩艺质量不好,是纸或塑料或丝绸?你放心,我不会撕毁。”
花岚就拿出了绿色的纸条,丢到裴华山面前,说:“你看吧。很熟悉,是不是?”
裴华山很仔细地看看,又把那串数字念了出来。花岚冷静地说:“一组密码?很亲切,是不是?”
裴华山抚着纸条说:“这对我真是一组非常重要的数字,有关一个重大的投资客户。它恰巧是8位数,和电话号码的位数相同。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记不住这组不规则的数字。但是,和客户谈话的时候,又要不停的重复这组数字。没办法,每当我和这个客户见面之前,助手都会把这组数字抄下来给我,以防我忘记。我这个人有时会突然考试晕场,不信去问你爸爸。”
花岚半信半疑。那个袭扰了自己无数夜晚和白天的数字,竟是如此简单!她甚至怅然若失,为自己所有的眼泪和惆怅,为自己无数脑细胞的夭折和毁灭……
“这是真的吗?”花岚哽咽着说。它太简单了,简单到让人心碎。
裴华山说:“你可以拨打这个号码啊!我不知它能不能打通,即使通了,也是完全的巧合!”
花岚说:“我打了。几十遍,都说不存在这个号码。”
裴华山轻松地耸耸肩膀说:“那不就得了。我总算洗净了。”
花岚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那张纸条,为什么那么香?”
“香吗?”裴华山有些吃惊。想了想说:“那是业务助理为大家买来的便签纸,进口的,都说好,我还从来没闻过它的气味。我是老鼻炎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花岚转过身,嚎啕痛哭。这是她自得知自己乳腺癌之后,最气壮山河的一次痛哭。她恨那些牵肠挂肚的日日夜夜,恨所有的胡思乱想,恨出卖绿色羊皮纸的商店,甚至恨那个机械的女声,让自己所有的忧虑变成毫无疑义的虚幻。好像一个标有骷髅头的集装箱,浸泡在海水里,长久不敢打开。今天打开了,大箱子里面套着小箱子,小箱子里面套着木匣子,木匣子里面是布袋子……当所有包装打开之后,她看到了一粒灰尘。
也许这就是人类常常面临的困境。当你以为是海洋的地方,是一滴水。当你以为妖孽出没的时候,是一根鸡毛飞舞……半夜里,在久违的鱼水之欢之后,裴华山说:“想不到,你活力迸射。以前,我几乎不敢碰你。”
花岚说:“如果你不碰我,我就真没活力啦。”
裴华山说:“你病了,我觉得是我的责任。我要好好地保护你。我要压制自己对你的欲望,我觉得那是不道德的。所以,我拼命地在外面工作。”
花岚说:“你每天看也不看我,我以为我做女人的魅力一点都没有了。你总在外面不回家,我以为你另有它欢。”
裴华山紧紧地搂住花岚说:“你变了。”
花岚说:“以后还会变。”
裴华山说:“见好就收吧。变化太大了,我可害怕。”
花岚说:“不会的。我只会越变越好。即使我的病治不好,我也依然可以幸福。”
第五十八章
这次小组活动地点,是花岚选的。精神面貌一变,脸上的神气就不一样。本来吗,哭笑全是脸上的肌肉组合而成。肌肉也同扑克牌,组合不同,成就了千姿百态的表情。花岚的衣服也换成了跳跃的粉蓝色,透着轻快。银行有处“阳光屋”,面积虽不大,但十分敞亮,还栽了若干在北方很罕见的热带植物,不是形单影只的巴西木苏铁,而是高大的椰树和芭蕉。通常不外借私人,只堑ノ辉惫た衫葱菹⒊圆琛;ㄡ袄唇瑁知她有病,就破例批准了。花岚作了准备,常绿椰树下,椅子摆成圆圈。为了活动方便,把四周帘子挂上。冬阳从玻璃屋?
垂直倾斜下来,好像一匹金色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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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地方,很多人怕来晚了,提早出发,车顺了,到的格外早。暖绒绒的光线像一支支金黄的麦秆,搔着人们的鼻子和眉毛。大家闲来聊天,反正褚强这个惟一的男性还没到,肆无忌惮,开始讨论胸罩问题。对于切除了乳房的女人们,胸罩就不仅是美观,简直就是保持体面和尊严的同盟军。
花岚说:“我用的是一种内囊充满了水珠的假乳。关键不在好看,主要是有波动感,我觉得这太重要了。硬梆梆的乳房,无论形状多么逼真,只要一走动,就露相了。”
应春草说:“你说的这个东西好是好,可是,得多少钱呢!”
一个否定句。可惜沉浸于快乐之中的花岚,把它当成了疑问句,轻描淡写说出一个吓人的数字。
“我的是自己缝的。”应春草说。
“我的天!胸罩不比裤子,要很多奇形怪状的布才能拼起来,手够巧的。”花岚顺嘴说。
应春草说:“自己的身子,哪凸哪凹都有数。第一次不合身,二次就有了。要不,一辈子的事,老买现成的,太破费。”
大家连连称是,这确需长治久安。
“你在里面填什么呢?”安疆又出现了。她的身体极为虚弱,被周云若搀扶着来了,谁也劝不住。
“这个……”应春草有点迟疑,好像寻思要不要把独门功夫传授他人。反问道:“安奶奶,您的胸罩哪来呢?”
老人家瘦的如同挂棺材板,腰佝偻如虾米,对这样的提问很满足,说:“我是自己做的和街上买的相结合。”
大家说:“您说详细些。”
安疆老人说:“我只能在街上买少女型的胸罩……老了老了,还用上少女型了……”老人裂开干燥的嘴唇,开心地笑了起来。从暗色的唇中,你感到生命正在出逃。但是,谁又能阻止一个老人在阳光下开心地微笑,并遥想自己的少女时代呢!
“少女型还是肥,乱驳矗没办法,动手把它改的更瘦。这样,有东西的那一边算是凑合了,可没东西这一边,就得絮棉花进去,要不然,跟个空老鼠洞似的,多不好看。后来,我技术革新,找到一个好物件往里填,你们猜是什么?”老人眯缝着眼睛,只有在饱经沧桑而又充满天真的人身上,你才能看到这种得意的笑容。
不知真的无人猜中,还是大家要讨老人家的喜欢,纷纷说,猜不出。您就自揭谜底吧。
安疆得意地说:“我在空罩里填的是旧丝袜!怎么样?又软和又透气还好洗!”
大家就夸张地表示自己的钦佩,乐得老人简直觉得这个创意,可以申请个专利。
应春草小声对身边的鹿路说:“填袜子,对老年人,特别是麻杆形的老太太还行,但对中青年不行。我另有一诀窍。”
鹿路微笑着听大家讨论胸罩。她当然曾有过最性感最奢华的胸罩,胸罩是她的旗帜。这些经历,对如今的她来说,已远隔天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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