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第86章


馔选?br />
就在这百般矛盾的痛苦与纠结中,时光不知不觉地流淌过去。
苏扬每日卧床,不分白昼黑夜。虽然仍有少量出血,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没有腹痛,也无其他症状。时间确为良药,治愈身体,也治愈心灵。即使行进缓慢,但痛苦毕竟不再增加,胸口那灼烧之感也在逐渐淡去。
苏扬心里清楚,选择停留在此,选择这样长时间的等待,并非全为保胎。真正的原因在于,她的心还没有放弃祉明。是的,她还在等待他的消息。无论是生,是死,她在等待他出现,她需要一个最后的交代。
然而这等待是如此漫长。一如曾经,她对他每一次的等待——没有期限,没有允诺。她在等,那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坚持,或者放弃,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时间一天天过去,废墟遗址早已被清理干净,新的房屋很快要盖起。苏扬心里的希望终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里不再有他的踪迹,谁都没有他的消息,他的号码永远无人接听,他和整个世界失去关联,他就这样凭空消失。
这浩渺无际的人世,他在哪里?
她在等那个最后的交代。
每日翻看祉明留下的本子,拾起这些年来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日记、工作笔记、随手记下的待办事项、行程、见闻、感想、涂鸦……整个本子呈现出他这些年的生活风貌与概况。他拥有充沛的活力与丰富的实践经历,到过许多地方,去过不同的国度、地区,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但积极行动,与世界紧密相连。
他留给她的那些遗言,她读了无数遍。在这一次次的阅读中,她渐渐看到,这并不是一篇胶着着爱与眷恋的遗言。从他写下第一个字开始,他已开始与她告别。这更像是一场对话、一次开导、一次灵魂的交流,最后的交流。他说出了他的愿望、他对她的期盼,还有对她的祝福。她渐渐懂得他,他并不是不放她走,他太希望她能够自由。他的离去,对她来说,是一项最艰难的功课。他告诉她,这一关你要自己去过。过去了,你就真正自由了。
那天夜里,她手里捧着本子阅读,疲倦之后睡着了。
她梦见了他。他是多年前的样子,手臂也没有断。他叫她,苏扬。声音仿佛是高中的时候。她微笑,伸手过去,却触不到他。她问:“你在哪里?”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拥抱她,触觉是真实的,是一个紧紧的、充满感情的拥抱。但他很沉默,他抱得那么紧。她感觉到疼痛,她知道他们还在相爱。
然后他松开她,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会一直记得你。”
他却说:“忘了我。”
梦醒了,她看到黑暗的房间。床头灯不知何时已被关掉,那个本子也已不在她手中,被远远地搁置到桌上。是谁来过?她不知道。
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开着,只有阵阵微风掀动窗帘。
苏扬还在等待,等待他生的消息,等待他死的消息,但是她什么都没等到。
在这样的等待中,她感到腹中那个小小的胚胎越来越紧地抓住了她的身体。她知道,他在强壮起来,他将获得生命。
一个月后,先兆流产的症状消失。苏扬开始起床活动,有时早起,到农舍附近的田园走动走动。清晨的天空透着深蓝的微光,远处有鸟飞过。大灾难后,百废待兴。活下来的人们不屈不挠,勤勤恳恳从头开始:建房屋、搭凉棚、开垦、播种、收获,生生不息。
苏扬有时会望着茫茫田野出神。她已不太去想祉明究竟是生是死。有时她看一花一叶、一草一木,觉得那都是他,甚至山间的清泉、黑暗中的火焰,也都是他。
她现在见不到他了,或许永远见不到了,但他却无处不在,在她周围,在她心中。
地震后的第三个月,已是盛夏。苏扬的腹部开始微微隆起,又过了一周,已能隐隐感觉到胎动。她心里终究是清楚未来的生活方向在哪里。崭新的天地在向她招手,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那天夜晚,苏扬与安欣并肩躺在农户的庭院中乘凉。清风徐徐,虫声唧唧。她们仰望天空,但见满天繁星如明亮碎钻布于黑色绒布之上,一轮孤月照耀旷野。
她记得祉明曾在那个本子里写过:没有苦难,我们的人生将多么暗淡无光。
在永恒的概念里,苦难也是美的。
她听到安欣轻轻地说:“苏扬,我们择日回成都吧。”
苏扬望着星空,没有说话。她们在平武已滞留三月有余,她已确信,祉明不会再出现。
从今往后,再没有背叛与伤害,也没有离别与相逢。一切纠缠都消散了,余下的只有爱的回音。那回音犹如光波,漫向宇宙,愈来愈缓,却永不止息。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无声地说:“祉明,感谢上苍,让我们曾经相爱。现在,我要走了。”
再见,我的爱。
再见。
三天后,她们开车回成都。还是来时的那辆旧吉普。迂回的山路,车慢慢地行。
到了成都,安欣问苏扬,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扬想了想说,愿意在成都逗留一阵。安欣没有问为什么,便提议苏扬去看看她的家,她与祉明曾经的家。苏扬略有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来到祉明与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新房。
房子在老城区,旧式民居,小小的两居室,装修简约。她走进房间,先看到一张六尺的大床,铺着红色的床单。这是一张新婚夫妇的婚床。苏扬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站住。
“祉明还从未在这张床上躺过。”安欣的声音从苏扬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哽咽。苏扬回过头去,看到安欣眼中充盈着泪水。
安欣一直是坚强的、不轻易落泪的。只是此刻,睹物思人,让她难以自控。
“我们置办好这边的房子,便去上海办了婚礼。婚礼后我接到工作任务,很快去了川北。祉明从上海回来后,还未来得及与我见面,又赶去北京。他从北京回来后,也没有在成都停留,直接到川北来与我会合。我和他都习惯了漂泊,对此不以为意。可如今想来却是难过。我和他结了婚,却竟然始终没有一起回过这个家。”安欣说着,泪水如急雨般直落。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
苏扬知道,安欣一贯克制,不表现出软弱,只是还未触到真正的伤心处。
环视房间,苏扬看到墙上装裱的照片,都是非洲的野生动物:猎豹、斑马、角马、野牛……照片很美,必定都是安欣的作品。苏扬还留意到,房间里没有一般人家所布置的婚纱照、艺术画框什么的,只有这些工作照片。他们是真的热爱这样的生活。
床头柜上也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祉明的照片。祉明侧身倚在一辆吉普车上,身后是草原的落日。他戴着墨镜,皮肤晒成了棕色,笑容饱满,露出洁白的牙齿。右手的断臂包裹着,用绷带吊在胸前。那显然是手臂断了不久之后。他是在那时遇到安欣的吧?或许这张照片就是安欣拍的?苏扬看着祉明的笑容,想着,他那时真是很快乐的,连少了一只手都没有让他沮丧,还能对着镜头笑得这般阳光开朗。这张照片被洗印出来放在相框里,安欣必定是很喜欢的。是的,这样英俊、健壮、充满活力与朝气的男子,是非常让女人心动的,连肢体的残缺都无法掩盖他的魅力与光芒。
“那是离开前拍的。”安欣走过来,说道,“祉明在非洲的最后一张照片。”
苏扬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安欣。安欣正盯着那张照片出神,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爱祉明的。
后来,她们开始对彼此说起一些往事,分享她们与祉明共同的记忆。这种分享让她们各自的爱情趋于完整。帮助她们将过往慢慢整理成形,并最终放下。
说起婚姻,安欣坦言,是有遗憾的。早在非洲,在他们决定携手归来之前,祉明就对安欣说过,安欣是他的伴侣,是他的工作伙伴。但在感情上,苏扬所占据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对于历史问题,安欣全部了解,并接受受。安欣自己也承认,她与祉明的关系更像是兄妹、朋友,甚或战友。但她爱慕祉明,多年未曾动摇,更未料到竟会在异国与他重逢。她将之视为一种命定的缘分,甚至使命。于是她执着地想要这个婚姻。祉明有过犹豫,但见安欣热诚坚定,便最终同意。其实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公平,但因两人的世界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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