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247章


之人。也是在贺知章的绍介之下,唐松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武三思本人。
武承嗣面色端肃,躬身之间双手捧着一本表章,引领着武三思及千余百姓代表肃穆向宫城行去,唐松跟周围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二武这演的是哪一出,但谁也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必定小不了。
随后就有乱纷纷的消息传入,言说能进入皇城的这千余百姓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就在皇城之外,尚有约两万五千的百姓聚集,至于他们要干什么,至今仍未揭晓。
这一支古怪的队伍在满皇城的注视下终于走到了宫城的承天门下,因尚书省占据的位置好,唐松清晰看到武承嗣引领着武三思等人行了只有大朝会上才有的三叩九拜大礼,而后,跪在地上的武承嗣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表章,随即便有当值宦官接过表章一溜烟儿的疾步送进宫去。
武承嗣等人就那么跪着等候,唐松等人还欲再将这个大热闹看出一个结果时,却见政事堂中的其他几位相公陆续而来,逼的各个门口看热闹的赶紧回撤,率先走到尚书省门口的是李昭德相公,唐松亲眼看到他面色铁青,吩咐众人回衙时的语气异常严厉。
李昭德是狄仁杰去相后李党在朝中的最高官员了,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气急败坏?
虽然回了衙各自在公事房中安坐,但满皇城里能有心做事的已是寥寥无几,只不过也没有人乘此难得的良机溜号,往日颇有些嘈杂的皇城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缘由,等一个结果。
二武究竟要干什么?
他们要干的事情会是什么结果?
眼见距离中午散衙的时间越来越近,就在许多官吏遗憾的直咂嘴时,最终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此番武承嗣领着武三思及两万六千余百姓上表的目的,是请圣神皇帝加尊号为“越古今轮芒神皇帝”
武则天收到表章之后欣然接受,并召见了二武及部分请愿百姓代表,对众人抚慰有加,并随即召政事堂议事,出诏书大赦天下。
武承嗣此举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松落实了这个消息后心中便只剩了一个想法,“二武合流已是确凿无疑,历史或许真要有意外之变了”
似乎就是为了佐证他的这个看法,第二天上午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依旧是武承嗣领首,武三思依旧紧紧跟随在武承嗣身后,只不过这一回两人身后的队伍已换成了身穿各式胡服的四夷胡人,而他们隐隐代表的是武周统领下数百个羁縻州的异族百姓。
这一次他们呈上的表章是奏请在洛阳铸铜铁为天枢,以“黜唐讼周”,天枢的规模之大在当世可谓骇人听闻,若其真能建成,高逾百丈的规制必使其远迈宫城成为神都至高之物。
名为天枢,建立的目的直言是为了黜唐讼周,设定的规制又是这等至高无上,其象征意义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武承嗣第一天带着武周三百六十直辖州的百姓代表拜表请求天子加尊号,第二天又带着近七百羁縻州的百姓代表请求建造规模大到史无前例的天枢,他这般以天下百姓总代表的身份出现,其意之明已经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所幸这一遭武则天虽然也温言抚慰了这些四夷胡人,但对献上的表章却未即刻回应,而是将之交予了政事堂群议。
不消说这又是一次口水乱仗,李昭德率先起来反对,言辞激切的程度已全不顾忌相臣气度,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首辅武承嗣不仅没有循例回避,反而赤膊上阵,两位宰相就在政事堂内吵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动手打起来。
随后,整个朝堂就如同被捅翻了的马蜂窝,政事堂内的争执被放大十倍百倍后再次上演,一本本奏章如同雪片般向内廷飞去,对此,武则天一如之前遇到大事时一样,一言未发,静观争议。
就是在这一片遭遭乱象中,唐松被叫到了陆元方的公事房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一件事,那一个人
陆元方的公事房一如既往的大而简素,人也一如既往的埋头在一堆厚厚的公文中,见唐松进来,他也只是抬头用手随意的点了点,示意自己找地方坐下。
看这样子似乎还要等其他人一起来,见状唐松也就没急着说话,自在公事房内寻了一处胡凳坐下。
坐定之后却是无事,唐松的眼睛四下里看着,最后就落到了陆元方身上,于是他那一头如银的白发就份外明显到刺眼的地步。
只看这满头的白发,谁能想到陆元方今年的年纪只是刚刚六十出头。
六十出头,头发却霜白至此,再思及每次见到他时总是忙忙碌碌半点安闲都没有的情景,唐松不知怎的眼角竟有些发涩,这个被世人呼为“君子”的老人确实是值得忠心钦佩的。
因为性格的缘故,他在仕途上久历坎坷,但其却从不屈己而变;一朝得武则天赏识居高位,掌选事后,亦绝不阿谀事君。一生宦海沉浮,尽得宠辱不惊这四字的真风流。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人凡居于位则必忠于事,身为相臣,无论他的家中还是公事房都简素到了极处,似乎在他的心中从没有享受之念,也根本没有时间享受。这位六十出头便已满头白发的老人为忠于职守不惜超限的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他就是一个一生无私,心中只存有苍生社稷的活样板。
此刻在这个静寂的公事房内静静的看着这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老人,唐松心中的感受真是复杂的很。说实话他并不完全赞同老人的人生选择,更不能接受老人的生活方式,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老人的尊重——发自内心的尊重。
所以即便因名单之事而被人攻击之后,唐松心底也没有对老人生出一丝一毫的怨恨,因为他知道老人绝不会做出把他当枪使的举动,更不会有这样阴暗的心思。
因为他是陆元方!
一生只为苍生社稷而活,毫无私利的君子陆!
就在唐松心中浮想联翩的时候,公事房外相继又走进了两人。当先那人五短身材,身体看来异常的粗壮结实,年纪在四旬左右,微胖的脸上有着一种藏之不住的豪放磊落气概。
紧随其后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官员,身量高而体形偏瘦,面色莹白,五官端正,颌下三缕微须,再搭配上动静适宜的举止,正是极符合当世审美标准的书生型气质美男。
两人进门向陆元方见礼之后便向唐松看来,唐松虽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对他们的观感倒是不错,主动起身向两人含笑颔首为礼。
“元之,广平你们来了”陆元方终于从那一堆厚厚的公文中抬起头来,为三人相互绍介道:“这位是兵部主司郎中姚崇,这位是门下给事中宋璟。这个嘛就是这一年多来在神都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尚书省都事唐松了。都坐下吧”
三人相互拱手再次见礼,姚崇性子开些,笑的也大声。宋璟内敛些,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沐春风,使人与其相对时不自觉的会感觉到很舒服。
陆元方的行事习惯向来是有事说事,所以三人见礼之后本应有的寒暄也尽省了。
等三人各都寻了座处坐定之后,陆元方看向姚宋两人道:“你二人虽一个任职兵部,一个在门下省为给事中,但素日对吏治均有所思。前几日给你们看的那些东西便是出自唐松之手,如今他也当面,且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听陆元方的说话,唐松倒是隐隐想起在史书中对姚崇就有“长于吏道”的评价。而宋璟更是提出了“用人虽资高考深,非才者不取”的准则,其后来为相之后,更曾经干出过一次罢免庸官数千人的骇然之举。说这两人对吏治有所思确是不错。如此想来,主掌选事的陆元方将他两人找来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姚崇拍了拍手中厚厚的一沓,恰是当日唐松随那份名单一起交给陆元方的说明材料,不成想陆元方居然将这个东西给他们看了,“唐都事这份名单做的实在稳实,便是陆相不能用,也算为朝廷挑出了一批能实心任事的干才,可谓功莫大焉”
言至此处,姚崇笑着向唐松点了点头,“不过,这份名录若真个公布出去,怕是会惹来无穷非议啊。这名录中以流外吏出身,后又以吏干转为流内官的着实不少,就凭着这个,不知要招惹出多少口舌来;此外,名录里还有一些是在过往考功中‘四善’评定并不太高的,这难免又是是非之源”
彼时官为流内,吏为流外,不入流的吏员要想转为流内的品秩官极其艰难。但饶是如此,这些多是凭借实实在在干才爬起来的人仍然受到那些正途出身官员们的歧视,逢着升迁这样的好事时也屡被排挤,多年来这已是官场上不成文的惯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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