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254章


外面骚动,皇城里面也不消停,分属武李两党的官员抽疯了一般写奏章,递奏章,奏章的内容先是统一的支持各自的嗣君,而后又分支出两党官员间的相互攻击,这种大撕裂与大政治运动直接导致皇城上空罩上了一层厚厚的躁动气息,应办之公务也只是勉强支应而已。
皇城外躁动,皇城内躁动,更里边的内廷自然也难以平静,武氏宗族中自觉在天子面前还有些体面的人进宫愈发勤的似流水一般,虽然能得到武则天召见的人极少极少,且越来越少,但他们还是势头半点不减,对他们而言,来了本身就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能获得武则天接见的人着重说的还是那一句老话,“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
虽然在宗亲关系上占着劣势,但李党自然不会甘心内廷失守,品秩够直接面圣的官员们每天都在请求陛见,李昭德更几乎是在承天门前安营扎寨了。除此之外,似狄仁杰、张柬之等虽被贬谪却有着威望的李党重臣们也再不顾忌谪臣本应有的谨小慎微,从千里之外连连拜表,表章中共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母于宗庙者也”
李党这一句针对武党最引以为傲的宗亲关系发炮,直击武则天的内心,亦把武党打懵了好两天。
但武党反击亦速,仅仅几天后便直接抛出了针对武则天的新说辞,“立武,则武周国号长存不灭,圣天子永为武周开国之君,祭祀供奉不绝;立李,武周异日必重为李唐,如此,武周国不过一代而亡,徒为后世人所笑也”
面对这种从百姓到皇城再到宫城的集体性骚动,除了最初的两种传言和昭陵、乾陵外的祭拜被压制了一下之外,其它的武则天未作任何弹压。
对此,虽然武则天在回答此类问题时口风甚紧的说着“此朕家事,卿勿预知”的话,但熟悉其执政风格的人已能明确看出,这一回圣天子是打定主意要明确嗣君之位的归属了,之所以对当前的乱象不加弹压,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把想说的想做的都说出来做出来,为其最终的定断提供更多考量。
这种态度反过来又更刺激了武李两党的活动,到冲刺的最后阶段,从内廷到皇城,甚至整个神都都被卷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
好在当今天子实际执掌天下大权已有三十多年,登基为帝也已数年,加之李武两党在结果未见分晓之前都不敢在这时候有丝毫悖逆,使得武则天可以稳稳把控朝政天下,这才没有因为骚动而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来。
就在骚动到达顶点的时候,年过八旬依旧精神矍铄,在北地有人间活佛之称的神秀大师奉诏进京了。当日,洛阳城内万人空巷以迎,其经过处两边街道上摆下的香炉一眼望不到尽头,香炉中焚烧的香烟袅绕而起遮蔽了半个都城的天空,其时之盛景,唯有贞观年间玄奘法师圆寂时长安百姓倾城送葬的景况可差相仿佛。
神秀进京被供奉在内廷大遍空寺的第三日,武则天临朝后一改前段时间的沉默,雷厉风行的发布了一连串的诏书。
诏令调兵,自京畿道调四万府军进京,附属万骑禁军加强都城之拱卫。
诏令最为精锐的边军若非有战事者皆全线收缩,闭营整训。
诏令兵部及将作监暂停对地方镇军的一切军器供应,对边军的物资供应亦逐月补给。
诏令军中所有将领暂停一切外出公干,若必须外出者需有本军主帅亲自签发的通行过所,过所上严格注明行经之处,目的所在。
诏令庐陵王李显由看管禁军护送回京。
诏令狄仁杰还京。
……
诏令发布完毕之后就是武则天的严令,嗣君之立,乃朕家事,朕自当乾纲独断,自即日起,众官不得再言此事,有违令者交御史台会同大理寺严处。京兆衙门须严肃都城秩序,不得使百姓随意聚集,有违者准重处之。一并着政事堂陆元方、娄师德整肃皇城,使各衙官吏安于公事,少及其余。
这一连串的布置下来,所有人都以为天子该宣布嗣君的结果了。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武则天却没了下文。
直到将近一个月后,当庐陵王与狄仁杰皆已进入京畿道,且被神都派出的禁军迎住之后,当今天子正式焚香沐浴,祭拜天地及宗庙,而后于大朝会上宣布废皇四子李旦“皇嗣”之号,改封相王。罢武承嗣政事堂首辅之位,废魏王爵,晋位武周嗣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嗣君之死
唐松家中,一身盛装打扮的太平毫不顾忌形象的爬在了唐松的榻上,“来,给我捏捏肩膀揉揉腰,这段日子真是累死了”
眼见外面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唐松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关了门后走到榻边坐下,还真如太平要求的那样,给她按压起肩臂腰肢来,“今天又是去参加谁的定亲仪式了?”
“对,就是这儿,再用些力。建安王武攸宜的儿子与我兄长相王女儿的定亲。明天还有一个,是相王之子与另一武氏王爷家女儿的定亲”太平说的有气没力,看来这几天为参加诸多接踵而至的联姻真是累着了。
自武则天登基第一天就被提出,并纷扰了数年之久的嗣君之争终于有了结果,这让皇城、神都乃至整个天下万民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没等别人回神,内廷又接连有了一连串的举措。先是在承天门前公开焚毁了一大堆奏章,这些都是前段时间武李两党因嗣君之争而上的奏本,其中多有两党官员的相互诋毁弹劾之语,甚或还有不少是对嗣君武承嗣的直接攻击。
当众焚毁奏章的举动稍稍安定了朝中李党官员躁动不安的情绪。
随即,在内廷之中,武则天亲手安排了一系列的联姻。先有嗣君武承嗣长子武延基与庐陵王李显之女永泰郡主定亲。继而,庐陵王幼女李裹儿,即安乐郡主与梁王武三思长子武崇训定亲。这两桩定亲并都由武则天亲自排定了成婚之期。
由此,庐陵王李显人还没到京,他的两个女儿分别就成了武承嗣与武三思家的长房长媳。
紧随这两次之后的是武李两族的大联姻,譬如前皇嗣,如今的相王李旦将一个女儿嫁入建安王府做儿媳的同时,也给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武氏宗族的媳妇儿,类似的联姻密集发生,把钦天监和太平这样的宗室权贵们给折腾的不轻。
武则天亲自主导的这一场大联姻是继焚烧奏章之后,再以另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安抚了朝堂天下对大清洗的担忧。
唐松在太平水蛇般的腰肢上来了一下重的,“把这礼服脱了,看着都累得慌”
太平动都没动,懒懒声道:“你来”
天气虽已到严冬,但唐松这屋里自然不会冷。伸手边给太平扒着外面的大衣裳边问道:“看来圣人是不想像登基之前那般再搞血雨腥风的大清洗了,这倒是好事。对了,首辅之位可定了吗?”
武承嗣如今晋位成了嗣君,他空出来的政事堂首辅之位就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悬念。不小是因为这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由不得人不关注;不大则是因为皇城众官均以为此事再无悬念,李党是根本不去想了,气焰高涨的武党则笃定此位必当是梁王武三思的囊中之物。
“我还真有消息,不过你猜猜母皇嘱意的是谁?”
唐松原本还只是随口一问,但太平这看似不必要的反问却让他精神一振,颇有些不敢相信道:“难倒是狄公?”
太平叹息了一声,“你呀,还真是够聪明”
唐松猛然从榻上站起来踱着步子放声大笑,“这有什么好聪明的。你母皇既然有意要缓和李党与武党之间的关系。那由狄公出任政事堂首辅就是最好的权术手段。只要狄公一就此位,满朝李党官员便能心安,这朝堂可就算真正稳下来了”
“狄仁杰回朝出任首辅就让你这么高兴?”
“狄公一代人杰,由他出任首辅实是天下之大幸也”唐松嘿嘿一笑,“不过更让我高兴的是武三思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倾尽心力将魏王推上嗣君之位,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受唐松感染,去了礼服只穿着一身内裳的太平莞尔而笑,“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捞着,母皇将他王爵的封邑又增加了五百户”
对于武三思来说,这五百户加与不加能有多大区别?闻言,唐松更是笑的欢畅了。
不过笑过之后,唐松还是回到榻边很郑重的向太平问道:“你那边可察觉出武三思有什么异动没有?”
太平摇摇头,“自这一次武李党争初起一直到现在,他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几天更是与我一样穿梭于各家王府,还真没察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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