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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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开一念之慈悲,俯鉴八关之忏悔。莫谓垂枯绛树,甘露难培;还期续命黄花,秋风再艳。从此旃檀囗印,寒菜咬根,不慕膏粱,自甘腐乳。他日者,追随中馈,获补畴昔之坠欢;旨蓄御冬,长娱边撩之晚景。将绣佛以酬恩,辉依满月;亦心斋于清夜,悟澈拈花矣。年月日,平康信女刘梧仙谨疏。” 
宣读已毕,烧了。秋痕默誓一番,磕了头起来。心印将一尊观音小像,用紫檀镶玻璃的龛,送给秋痕供奉。秋痕给心印叩了谢,心印也膜拜还礼。便和秃头回来西院,将佛像供在炕几。 这日痴珠就陪秋痕吃一天斋。秋痕晚夕便捧着神龛,坐车而去。后来牛氏知道,百计责令开荤。无奈秋痕受一番打骂,便一粒也不沾牙,牛氏只索罢了。 
痴珠自此还读我书。次日,寻一幅宣纸,写个“焦桐室”三字,传书“病维摩书”四字,盖了图章,交给穆升裱作横额。 
一日午后,套车到县前街闲话,便来大营。荷生迎出平台,笑道:“我正要作字给你,你来了,便宜他们跑一遭。你瞧这个图名,取得好不好?”说着,便延入屋里。痴珠道:“什么图?”荷生没有答应。痴珠早见案上铺着一个小轴,是采秋小照,画一面镜,采秋画在镜里,便说道:“像得很,真个镜中爱宠。”荷生道:“你瞧题的图名。”痴珠早见上首横题五个隶字,是《春风及第图》,便点头道:“甚好。”再看题的诗,是首七截,因念道: 
“镜里眉山别样青,春风一第许娉婷。 
天孙好织登科记,先借机丝绣小星。” 
念毕,笑道:“你好踌躇满志。”荷生道:“只这二十余日.信息渺然,连紫沧也没有信来。难道是满招损,占《归妹》,迎门翻卦?”痴珠道:“你这事一定百定,千稳万稳,还疑心什么呢?你不想采秋的书籍,也就够十来天收拾哩。”荷生道:“我也这般想。”痴珠道:“这事不要再说。我此来,是要找爱山替我和秋痕画一图哩。”荷生道:“你今天何不就同我去访他?”痴珠道:“甚好。” 
于是荷生引着痴珠,打大花厅后身穿过一个院落,便是爱山书房。爱山迎入,痴珠叙些寒温,坐了一回。荷生遂为痴珠代白来意,爱山许着初七下午。二人正说得款洽,忽见青萍掀开帘子,回道:“供老爷来了。”荷生又喜又惊,便同痴珠踉跄出来。爱山见是有事,也不敢强留,只得送出院门。痴珠执手重订初七之约,爱山允诺。 
荷生早走得远了,痴珠就也跟来。转到平台,只见紫沧和荷生站在客厅帘边,听得紫沧道:“有点变局。”两人就进去了。痴珠随后走进,和紫沧相见;见荷生神情惨淡,正在拆信,就不说话。紫沧也默然无语。荷生拆开信,抽出一张色笺,看了一会,眉头百结,将笺递给痴珠道:“你瞧!你道天下事算得准么?”便拉紫沧炕上分坐,详问底细。痴珠瞧着笺上,楷书写的是: 
荷生夫子安:初七日奉到覆函,并诗一首,拳拳垂注,情见乎词,感激之私,无庸琐读。妾生不逢辰,母也不谅,紫沧目击之,自能为君详言之。妾不忍形诸笔墨,亦不敢形诸笔墨也。伏念积诚尚可动物,岂守义不足悦亲?第区区寸心,总不欲生我者负不匙之名。君与紫沧善为妾图之。妾回天无力,惟有毁妆敛迹,绣佛长斋,冀慈母感悟于万一。挑灯作此,不尽欲言。附呈七绝一首,率书楮尾。侍妾杜梦仙手启。 
痴珠道:“绣佛长斋,不谋而合。” 
紫沧、荷生正对语喁喁,也不听见。痴珠因将诗吟道: 
“云容冉冉淡于罗,欲遣春秋可奈何! 
夜半东风侵晓雨,碧纱窗外早寒多。” 
吟毕,笑道:“欲知弦外意,尽在不言中。采秋诗品,高于荷生十倍哩!”荷生皱着眉,向痴珠道:“人家有这般懊恼的事,你偏会说笑起来。”痴珠道:“你不用烦恼,不出十天,机将自转。只天见你两个圆成太容易些,也不显得他一番造就的艰难,故此有这一折。其实你没见过采秋时候,大局早已排就。”荷生道:“你何苦又说梦话?我明天将手尾的事交托燕卿,后天一早就可上路。做三站走,初六可到雁门。紫沧,你还要和我同走一遭呢。”正待说下,只见索安回道;“大人请,说是有紧急军务。”紫沧、痴珠就走了。这且按下。 
且说采秋系于正月十五早往碧霞宫,也在观音大士前许下长斋。自此脂粉不施,房门不出。这一个月,柔肠百转,情泪双垂,把个如花似玉的容颜,就变得十分憔悴了。还好红豆、香雪两个丫鬟,都是灵心慧舌,无可讲的也引着采秋讲讲,无可笑的也引着采秋笑笑,所以比秋痕景况总觉好过些。 
一日,冷雨敲窗,天阴如墨。采秋倚枕默坐,忽藕斋进来,取出荷生十三寄来的信,展开阅过,叹了一口气,藕斋就出去了。信内附有人日的诗,并痴珠的和章。采秋唤香雪印一盒香篆,自己慢慢的点着,领略一会,将寄来的诗,吟了一遍,就向床上躺下,想道:“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去年秋痕不是这样么?”又想道:“痴珠说那华严庵的签兆,竟是字字有着落,似乎我和荷生这段因缘,恁是怎样也拆不开的。只是这签兆也怪,秋痕的秋心院,是小岑替他取的名;我的春镜楼,是我自己杜撰的。怎么那庵的签上有‘秋心院’三字?那老尼偈语又说出‘春镜’?敢莫这支签和那偈语,通是痴珠编出来,也不可知。”想到此,陡然心上冰冷,不知不觉吊下泪来。又想道:“说是痴珠编的,他何苦自己讲那不吉利的话?” 左思右想,便合着眼,听着雨声浙沥,竟模模糊糊的好像到了秋心院。突见秋痕一身缟素,掀着帘迎出来,采秋惊道:“秋痕妹妹,你怎的穿着孝?”秋痕泪盈盈道:“采姊姊,你不晓得么?痴珠死了!我替他上孝哩!”正在说话,忽见荷生闪入,采秋便说道:“痴珠死了,你晓得么?”荷生吟吟的笑道:“痴珠那里有死?不就在此?”采秋定神一看,原来不是荷生,眼前的人却是痴珠,手里拿个大镜,说道:“你瞧!”采秋将唤秋痕同瞧,秋痕却不见了。只见镜里有个秋痕,一身艳妆,笑嬉嬉的不说话,却没有自己影子。正在惊讶,忽一阵风过,尘沙眯目,耳中只闻得呼呼的响,又像是波涛滚滚的声,心上觉得突突的乱跳。一会,悄然开眼一看,只见白茫茫一片大海,自己立在一个山上,四顾无人,十分害怕。沿着径路走来,见一峰插天,苍翠欲滴,上面有古篆三字,一字方围有一丈多大,却不认是何字,想道:“我今日也有认不得的字了。”转过山坳,海也不见了。瞥见痴珠同两个丽人,俱是一身缟素,立在前头。一个丽人,好像秋痕。采秋欢喜,迎上前来,说道:“怎么你两个却跑到这里来?”再一审视,那里有三个人?却有三片白石挡住去路,想道:“原来就是这石作怪!”再要转身,恍恍惚惚是个屋里,见个丫鬟抢过来扶着,叫道:“娘快醒来,天冷得很,和衣睡不得。”撑眼一看,却是红豆。因起来说道:“我略躺一躺,竟睡着了,迷迷惑惑,做了几多的梦。” 
红豆细问,采秋不说,只叫他取表来看,已是四下多钟。香雪向熏炉中倒碗茶送来,采秋喝了,回忆梦境,犹觉历历。红豆端上素菜,随便用些。遂向佛前烧了晚香,门坐听雨,便和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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