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之还珠劫》第17章


黑柔顺的头发瞬息间雪白一片;然后,梁失翼的眉毛也由黑而白,如同被冬雪覆盖的焦土。“你——”黛绿如同坠入了一场无法解脱的噩梦,眼睁睁看着梁失翼的额头跟嘴角出现了深重的皱纹,一道连着一道。这一瞬间,梁失翼似乎突然老了三十岁。
紫鹃距离梁失翼非常近,她看到梁失翼抵在恹恹背后的双掌手背已经出现了灰色皱纹。那实实在在是一双老人的手掌了。“大人!”紫鹃凄厉地大叫。“恹恹、恹恹……”梁失翼哆哆嗦嗦地开口了,他真地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连沉稳的声音都异常苍老。只有他看着恹恹的眼神没有变,仍然是多情而温柔的。
黛绿掠到梁失翼身边,手足无措地道:“大人,恹恹已经死了,你……你再损耗内力也没有用!你……”梁失翼的肩膀晃了晃,他的内力已经油尽灯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紫鹃眼睛里已经再也没有了泪。看着垂老的梁失翼,她的心都快要碎成千万片。不知道怎的,紫鹃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见邻家贪玩的孩子到晚上临睡时老是舍不得闭上眼睛的事。因为那个小孩子虽然早就困了累了,还有好多玩具割舍不下,所以就算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还是忍不住再向妈妈要那些玩具来摆在枕头边看上最后一眼,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睡下。
人,最不能割舍忘却的是情。伤了人的世间最无情的东西也是情,即使知道用情到了深处犹如邪派的“天魔解体大法”般会重伤自己,仍然义无反顾地去爱去追。紫鹃尚未追到已经受伤若此,至于那些已经握了爱在手又脱手错失了爱的人呢?譬如梁失翼、譬如恹恹、譬如凄厉一望的雷弃跟痴痴盯着空盒子的雷挽……只有十一郎是冷静的,他的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连根斩断。长痛不如短痛,恹恹死了,他的爱也尽了。
寒夜里的风从蜿蜒楼碎裂的窗户跟洞开的屋顶上毫无顾忌地灌了进来,吹得恹恹跟梁失翼衣袂飘飘,也刺痛了紫鹃的脸。恰在此时,早已经无声无息的恹恹突然张开了眼,脸上光彩一闪,反转身去,抱住了梁失翼的脖子,立刻两个人肌肤相接。
他们两个虽然早已经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但却从来没有越过礼法半步。所以,这一次是他们两个平生第一次肌肤相亲。梁失翼颤抖了一下,四片苍白的唇已经轻轻相接,再不分开。
紫鹃紧咬着自己的唇,这才反省到自己对梁失翼的爱是多么肤浅。只有恹恹才是能跟梁失翼生死与共的女孩子!紫鹃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令梁失翼舍弃一切的只有恹恹,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女孩子能进入梁失翼的心,当然也包括自己。
那一吻长而甜蜜,而在一吻之后,梁失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跟恹恹一起无声无息地去了。他已经得到了生命里的最爱,犹如得道的高僧坐化一般,带着最大的满足离开人世,抛弃空空的皮囊白日飞升……
八 暗器
夜依旧冷,长街依旧沉寂,只是在冷静的夜的背后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又有谁能说得清?特别是蜿蜒楼的这一夜,对于年轻的黛绿跟十一郎而言,应当是生命里最深刻的记忆。“喀、喀……”十一郎突然轻轻咳嗽起来,而且边咳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恹恹跟梁失翼的死带给他太多的震撼,这些是在此之前,他在东瀛扶桑岛上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黛绿站在这条长街的十字路口上沉吟了一会儿,果决地迈开步子,向东面远远地灯火辉煌处前进。十一郎跟上两步道:“你要去哪里?这一夜发生的事还不够多么?”
黛绿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步子,她冷冷地说:“我要去给雷挽讨回公道……”雷挽的死是因为梁失翼要救恹恹,但若非权相执意要梁失翼拿“天机”珠来换“忘情水”的话,雷挽必定不会入京师,也就没有今日惨变了。所以,从间接意义上来看,权相也算是谋杀雷挽的凶手之一。所以,现在黛绿要去从权相手里拿回“天机”珠,让它跟无辜而死的雷挽葬到一起。
十一郎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黛绿话里的含意。他摇摇头,停住脚步:“那里太过凶险,不值得轻易冒险;更何况,就算你到了那里,又怎么能确定会拿到‘天机’珠?”
黛绿仍然没有停,似乎这条路一经选定,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雷挽是黑道人物不假,她曾经杀人如麻也不假,但在这一场惨变中,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而且是最可怜的受害者。不但被自己的爱人抛弃,更遭到无故的狙击,身死于枯井。黛绿知道,如果自己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就枉背了“红颜四大名捕”这块金牌。
那么,恹恹呢?岂非也是弱者中的弱者?先是被梁失翼跟温求欢的混战所误伤,又被第二次出手的温求欢暗算——她本属青楼歌妓,身世已经凄楚,再连遭侵害,未得善终,这样的人岂不更应该得到黛绿的保护?“其实,恹恹更需要有人为她讨回公道……”黛绿像是在自言自语。恹恹自愿跟雷挽同时侍奉梁失翼,但却求而未得。她若泉下有知,或许也会盼望着“天机”珠重新回到雷挽身边,如此也能减少自己心里的愧疚?
十一郎因黛绿的话而突然感悟。他是局外人,这场局里唯一跟他息息相关的就是在落梅残雪前惊鸿一瞥的恹恹。恹恹死了,他身体里某块冰山突然消融动荡。“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虽过了三更,转眼间天将黎明,但这厅里的两个人依旧毫无睡意。
已过了不惑之年的这人身着一件蓝色锦袍,制作非常精致。他的神色也极为高贵倨傲,卓尔不群。此刻,他正用右手轻轻掠着自己的短须,似乎正在沉思之中,只有右手尾指上那块质地精美的翠玉扳指在明烛下闪闪放光。他的双眼微微地垂着,偶尔展动,便有冷峻的光芒自虎眉下扫出,甚是惊人。他的肤色白皙而光滑,想必此人是个懂得养生的富贵中人。
陪在他身边的那人却极年轻而谦恭,颈子微微地垂着,似乎是一直在看自己腰间悬着的短剑。那柄剑长不过两尺,裹在黑鲨鱼皮鞘里。有两条杏黄色的穗子自白色的剑柄上垂下来,随着厅外的风荡呀荡的。他的头发用一条白色的手帕系在颈后,黑而柔软,倒有些像女孩子的秀发般柔顺。他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样子,样貌甚至还有些腼腆——但这里是权相蔡京的府邸,他面前的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蔡京。能跟权相平起平坐的人不多,所以,他的来头绝对是容不得人半点轻视的。
他姓唐。江湖上提起姓唐的人物来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多问上一句:“姓唐?会不会跟蜀中唐门有关?”这个年轻人非但跟唐门有关,而且是大大的有关。他就是这一代唐门弟子中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唐少先生。“没有人料到你已经入了京师吧?”权相望着厅前黑黢黢的花树,似乎是无意,又似乎是有意地问了这一句。唐少先生是蜀中唐门派出来协助权相清理京师江湖势力的王牌,权相倒也不曾小瞧了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唐少先生垂着颈子笑了笑。其实,江湖上关注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应当躲在唐门“昂昂堂”闭门苦习“大不敬神功”,功未成绝对不会出唐门的。他的笑就是无声的默认。“那么,你的‘大不敬神功’已经练成了?”
仍然是淡淡的笑。有时候,他宁愿把权相看成是一头永远喂不熟的老虎,永远在心里或者在身前保持恰当的距离。
“哼!”权相斜睨了唐少先生一眼,向大厅侧面的一张铺着东北虎皮的大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在等一个消息,否则也不会耽搁到现在还不去睡。唐少先生也恭谨地跟了过去,垂着手站在权相一侧。
权相的左手边是一个精巧的茶几,此刻茶几上搁着用巨幅的锦缎包裹着的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权相隔着锦缎摸了摸,脸上突然飘起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唐少先生开口道:“相爷妙算,先前对梁失翼的这几步已经算无遗策,真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给他如此奉承,权相的脸不由自主地绽开了微笑。茶几上的东西正是“天机”珠,两个时辰前,梁失翼亲手把这个东西送来,然后千恩万谢地拿走了他赏赐的“忘情水”。
“相爷,据我所知,‘忘情水’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若就这么给了他,岂不是……”唐少先生抬起眼来,明净如水的眸子里露出一点点不解。“呵呵呵呵,不错。如果世间真的有‘忘情水’这种东西,|Qī+shū+ωǎng|我是绝对不会拱手送予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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