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阙》第145章


宇昭然怔忡一刻,唇畔忽释一道笑,“这个……给你。”
金光四闪,是一块薄薄的金片,“此为另一片皇室金帛,原本皇家人的金帛上皆刻有姓名,唯是这片并无一字。这是三哥早年赠给我的。”降雪芜接过,宇昭然只说了一句,“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
他们四目相对,了然一笑。降雪芜摁紧竹囊,里面,尚有一幅宣轴。
他们最后一次相坐饮酒是不久之后的事。宇昭然的神色有些迷离,花样的少年郎笑如璨花,点亮夜际。
“我们各有各的苦衷,你碰不得她,我碰不着她。这命,还真有意思。”
白衣少年吹起玉萧,宇昭然听着,心里感伤,那人说他情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我是极想对她好的,又怕害了她。人难免自私,我一脚陷下去,再也脱不开身。对她一分好,又想给她十分,越给越觉得不够。雪芜,你比我了解她,你说,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望着牡丹少年殷切而悲伤的双眼,只能沉默,那个时候,他不确定,她最想要什么,
他以为,是万里碧空,径自逍遥,
他以为,是梦影仙源,桃色绯艳,
他以为,是华宫玉宇,涅羽成凤。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子告诉他,“山河,仙境,华宫,都是极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他才恍然大悟,她想要的,其实很普通,只是他们二人,永远给不了。
这一生的爱,付出,并不一定需要回报,这一生的情,只为换你翩然一笑。
天弈对命
雪暴的尽头是枯木桥栏,飞流三千的瀑流如白练般从她眼前坠落,一道霓虹架过青蔓藤绕的枯桥,七彩炫华。竹屋鬼斧神工地嵌在削利的陡岩中,两千阶岩盘旋而上,那窄窄的一线犹如裂缝将天劈开,也成了这密封仙境的唯一出路。
当竹扉掀开时,里头的人似是早已等候多时。离玉幕屏风只有一步之遥,她却停在那一步之外。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
炎夕将手里带血的冰人放在案上,“先生,这是千年不化的小冰人。”
翠色竹屏后,那男人徐徐转过身,鹤发青颜,道骨仙风,与身俱来的灵气随风朝她袭来,周围景致静美,唯有他的银白略带疮痍。
幽幽檀香,琴棋书画,桃源人氏含笑,扬手示意她坐下。
炎夕才发现炉侧上摆了一盘围棋,不同的是,棋盘乃玉石所筹,美玉本是无缺的,奈何这盘玉石破损三番。
盘面上的黑白棋子早已动作,她定睛观望,眼光略过铺着微尘的棋面,残局……为何是残局?
桃源人坐下,夹起黑子,“是盘残局,一盘,只差结果的残局。”
炎夕拒绝,冷声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无意和你对弈,只想……”
“你当真以为,你出得了桃花源地?”他笑了笑,打断她的话,“你一路寻来,缘份既然到了,为何又要回头?”
她心上一凉,他虽然语调平缓,但字字有声,那双眼,深不见底,仿佛藏了无数的秘密,桃源人氏手指足下万丈悬涯,“从这里跳下去,你便能离开桃花源。”
“那岂不是粉身碎骨?”一飞到底的瀑流无法承住人体,即便不死,坠入深潭之下,也只能随波逐流,未到出口就 已力竭而亡,她望他,坚定道,“我要活着出桃源。”
炎夕掀了蒲团坐到上面,“只下一局?”
“只有一局。”桃源人氏道。他原本平定的表情已经分崩离析,面容犹如夜澜,频频阔动。
她掂起一枚白子,松开,指尖相碰,触到一股涩意,那是积厚多年的微尘,“你费尽心机地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盘棋?”
“你寻到此地,为的是解惑,我也有迷惑,但在这棋盘之中。”他唇角泛出一丝笑,“黑子早已步出囹圄,只等白子回应。炎夕,落子,认真地走每一步。盘中黑白能否破命而出?是输是赢?即是我想要的答案。”
炎夕道,“你在与我讲条件吗?棋子在我的手上,我要怎么下由不得你。”
桃源人观望棋局,道,“日落时分,桃源入口即会关闭,到时,生不如死的将会是你。炎夕,你没有拒绝的理由,而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眼神仿如细针,初时,有微光,而后,扎入她的视野,仿佛是要从她体内挖出什么。案上的小冰人还带着血,那是他的血。她处于下峰,她的手上没有筹码。
周仪端看眼前的少女,熟悉的影像与藏在记忆深处的那幕重叠,他徐徐道,“论出处,你我也算渊缘非浅。决胜之前,我不妨先送你一件礼。”
他轻撩衣袖,由左至右在棋盘边的玉岩滑过,五张旧竹牌罗列于上,最左侧的那张被他掀起,赫然入目的是个“残”字。
“一字一命。这些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五个人。”他的声音很温暖,却是那种能冻伤人的温暖,绵往她的灵魂深处,桃源人语调不惊,拿起已掀的竹牌,“这个人,他生如牡丹,可惜,一生残缺。”
她执棋的指突然顿住,而后松开,只感到指节不听使唤地抖动。扫过另四张竹牌,其余四个人又是谁……
“待黑白交锋于中天,即是我为你解惑之时。至于另外的四张竹牌,黑子失一目,我便揭一张。”他轻笑道,“你难道不想先知天机?”
她握紧拳头,迅速执子,落入盘上经纬交错的一处,那是盘之正中,亦是中天之处。瞬息间,玉座之上的棋盘似动非动,似响非响,断痕隐约漏透血红的光芒,丝丝融开。静寂中,急瀑泻下的“漱漱”声一点点的模糊,远去,最终,消失。
八卦阵起,护住天地间这一方土地。
她抬首,目光与周仪交汇,青颜白发的男人眼光猝冷,“入局无情,你可直呼我的姓名。”一枚黑子有力的落在白子边上,他启口,声线中有常人难以觉察的颤抖,“我乃周仪。”
黑白两棋交战于玉面棋盘正中,黑如虎翼时而幻化,白子始终处于下峰,不成雕棋。额上沁出冷汗,炎夕不敢停顿太久,她体内的毒雾正慢慢地拢聚,她的身体,已无法支持长久的专注,周仪点起一盏薰香,奇异的,她整个人竟松驰下来,进而轻易投入棋阵当中。
太极,阴阳,天地,她续的是另一个人的残局,她必须知道白子从何而起,在她之前,手执白子的那个人有何企图?嶙峋当中,断垣之间,隐约能寻到那个人的影子,他落子如电,仿是经由千锤百炼而来,招招从容,却又步步逼噬,若说黑子嚣张,白子便是神秘至极,如细漏流沙,能穿肠渗透,像是在玩弄对手,又谨思慎密。右上角……那一块死地…。。那个人,他是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许多年以前的那个人,是怎样开始这盘棋的?
时光似是一夕倒转,昏黄暮影,那人藏在光圈里,面影模糊,朝她静谧而笑,可以吗?她可以如他一样强,从他手中接过这半面残局吗?
炎夕以左手强制按住不停发抖的右掌,勉强走出下一步棋,决定静观其变。
不知红粉由何处飞来,轻飘游于玉盘之上,有一件事她觉得很怪,白子落盘后,黑子几乎是立即落入,那说明周仪根本不用时间思考,但他的阵法切换得又极其准确精妙,仿佛演练了上千遍。
他白发及肩,被缨绳整齐的系起,凝视棋阵,周仪道,“棋之为世,凡是桃源弟子,必从小习棋。”
“此局精妙。”炎夕应道,他布的局,没有一点瑕疵。
周仪淡淡而笑,眼光突地转亮,忽而又暗去,此局精妙;此局精妙……
多久了,已经过了多久了,他不曾听见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几十年前,那个少女也如面前的她一般,神态认真,目光炯炯地抬首,“这是你布的棋局吗?”
“是又如何?”他神情倨傲。
“此局精妙。不过……”她只专注棋面,修指夹住一枚白棋,接着下落,他大约是吓住了,不能动弹,少女抚平袖摆,容光灵敏,静谧而笑,“太极阵已破。”
直到白子碰盘的细响传来,他才恍神过来,继而回走一步,“几年前,我入西朝献药,就已料到,我们还会见面。”
“当年你入宫献药,为什么只给我母亲三年?”
“她因你而死,并非因病而亡。你怎么反来怪我呢?”周仪反问。
她一时语塞,心上千股苦潮溢出。
“炎夕,我们修习玄术的人是不得说情的。这也是师父当年一再教诲我的话。多少年了,我才悟出个中道理。情如芒毒,亦可反噬。”他说得极慢,清晰的音死死地跳动。
手落一子,炎夕定望刻着“残”字的竹牌,问道,“你究竟知道多少事?”
“哈……”他朗笑几声,掂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