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觞》第26章


然后,师徒几人一致扭头看向叶浅斟,按顺序该他说了。
“无聊!”叶浅斟别过头去,眼里尽是冷漠。
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对此多说一句。'网罗电子书:。WRbook。'
“那么我说,”季寻芳连忙接上,“我希望我们师徒五人永远在一起!”
师父愉快地点点头,目光微微扫视着叶浅斟,笑而不语。
“师父,你的心愿呢,是什么?”季寻芳迫不及待问道。
“我?”师父愣了一下,随即转头面向湖面,蓦地,眼中闪出清明的光亮,“……”
听到师父的心愿,弟子们万分赞叹,只有叶浅斟一脸震惊的神色,目光微微颤抖起来。
……
“但愿天下人,化作水中鱼……”太常渊把自己的心愿缓缓说给罗可嫣听。
罗可嫣霍然怔住,半晌才发出声音,“鱼之乐……原来,小叶……他不快乐……”
太常渊沉默了。
……
屋内檀香袅袅,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景丹屏终于微微有了知觉。
竺花陌一直守候在床边,见他睁开眼,立时惊喜地俯过身,“丹屏,你醒了!”
“花陌?”看到妻子就在眼前,景丹屏却呆了一下,“你不是出走了?怎么……”
“那信是我叫她写的,我不这么做,你肯不顾刺杀镇帝的任务离开皇宫吗?”叶浅斟站在竺花陌身后不远,淡淡看着景丹屏。
景丹屏松了口气,露出虚弱而宽慰的笑,眼中的温情无法掩饰,望着妻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了。我虽然拼命求生,但要你为我伤心而死,会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
“我是真的很伤心啊……”竺花陌紧抓着他的手,身体和声音都仿佛抽泣般的颤抖,“伤心你居然扔下我不管……”
“我不想再勉强你留在一个你不爱的人身边,况且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如果我有,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景丹屏咬了咬牙,不忍心再说下去,叹息,“为了我而留在相府这么多年,难道我看不出你每时每刻都不得不压抑那痛苦的过往吗……”
竺花陌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下闪动出晶莹的波光。
究竟相府给她带来怎样的痛苦?叶浅斟静默的眼睛深不见底。
“叶……”景丹屏轻唤一声,跟着微微起身坐了起来,眼神复杂,“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舍命相救,你忘了你差点就死在我手上?你难道不恨我?为什么还要帮你的仇人……”
叶浅斟眼中深藏情愫,“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我不许你死得那么轻松。”
景丹屏为难地看着他,“你让我很难堪,我不知该怎么谢……”
“少罗嗦!”叶浅斟低喝一声,把景丹屏即将出口的话逼了回去。
景丹屏没办法,一时间百感交集,凝然而望。
“是兄弟就别想那么多,给我好好活下去。”叶浅斟目光坚定而强硬地看着他。
兄弟……面对这两个字,他已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浅斟沉默了很久,忽而道:“我要知道,相府中那件令你们二人痛苦不堪的事,究竟是什么。”
景丹屏神色一僵,转眼看向竺花陌,却见她眼中闪烁着瞬息万变的光,张皇而瑟缩地扭过头去。
叶浅斟见状更加好奇,走近竺花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竺花陌霍然起身,后退两步,“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你脸上分明写着有事。”双眸冷定如寒星,叶浅斟逼近,“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非知道不可。”
“不要问……我不想说……”竺花陌继续一步步退去,单薄的身子如同一片飘零的秋叶,眼中的悲哀凝出一层雾气。
叶浅斟想要拦住她,然而她却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外。
……
跑到庭院中一处假山旁,竺花陌因无力而停下了脚步。叶浅斟却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皎洁的月色中,他看到她苍白的侧脸。
“那是我拼命想要忘记的事情,求你不要再逼我……”竺花陌垂头喃喃。
“痛苦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忘掉……”叶浅斟盯着她,幽幽道。
“是,所以我还记得平生第一件痛苦的事情!”竺花陌霍然抬眼,愤怒,“我被人丢弃在漆黑冰冷的荒林陷阱里,淹没于悲哀与恐惧……那时的我多么希望有一双手把我紧紧抱起,给我温暖,可期盼着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叶浅斟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用这种方法把痛苦永远留在我心里,所以我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竺花陌深深注视,眼中透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感情,“他在报复我,为了我用一次又一次的无妄之灾所带给他的痛苦。他要用同样的方法让我记住他,就像我用那些无妄之灾的痛苦要他永远记住我一样……”
“你……”叶浅斟忽而感到胸中一阵窒息,目光难以控制地闪动起来。
“可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我!是他让我变得这样莫名其妙,我不可以再受他的控制,所以我要把他赶走……”说着便再也坚持不住,竺花陌的神色霍然倾颓,“我怎能接受……堂堂竺家大小姐竟然对一个小奴……”
她颤抖着捏紧拳头,喉咙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叶浅斟的目色由震惊缓缓转为黯然,二人在月光下久久凝望,却最终别开了视线。
谁也没能再往下说一个字,哪怕只一个字……
于是一切便仅止于风浪呼啸过后的陡然沉寂,宛如两颗相向飞来的流星,擦身离去。
……
沉寂,不知延续了多久,忽然间被隐约的对话声打破。
不远处的湖边小亭中,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一个是庄主罗可嫣,另一个是太常渊。
太常渊!叶浅斟瞳仁骤然凝聚。
为什么他会在罗可嫣面前侃侃而谈,这个人究竟是谁?
有假山的遮掩,太常渊看不到他,然而只要他稍微一靠近,以太常渊的功力马上就会被察觉,他不想打草惊蛇。
一旁的竺花陌猜到了他的想法,轻声道:“我把他们的话转给你听,我懂唇语。”
……
“小叶的不快乐在于,他所信仰的东西却被别人轻贱。”太常渊叹息道,“就像他对景丹屏,不管他们曾经有多少误会,也不管景丹屏的杀手身份,他始终放不下那份兄弟情。可景丹屏要现实得多,兄弟情哪有命重要。”
“现实一点谁又能说他错呢,景丹屏不过在争取生存。就像当初加入‘锦瑟坊’,他虽然说是为了他妻子衣食无忧,但相国的邀请他真的可以拒绝吗?拒绝了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字,相国对待反抗的人从来如此。”罗可嫣道。
“虽然被蛊毒控制,但相国毕竟为他提供了优裕的生活,和一个实现音律梦想的机会,他对相国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激。”太常渊长吁一声,“可惜啊可惜,他却不知,身上从此就无端背负起了一百多条人命的血债。”
“哪来的血债?”罗可嫣不禁问。
“那时相国刚刚开始筹备建立‘锦瑟坊’,在央国各地网罗‘锦瑟八音’的人选,景丹屏的箜篌技艺已经在朔北小有名气,被相国一眼看中。由于他要建立的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为了断绝所有成员与外界的牵连,以便从此以后再没人能够认出他们来,方便他们隐匿在人群中伺机行动。于是,他下令屠杀了朔北竺家上下一百多口,既除掉了后患,又把景丹屏逼得走投无路,一举两得。”
……
嘴里一字字念着,心却跟着一丝丝揪紧,直至太常渊完全说出了实情,竺花陌形神瞬间僵住。
望着她震惊而呆直的眼睛,清丽的脸庞已然完全失去血色,叶浅斟再也无法忍受,飞身跃出!
人影倏忽而至,太常渊脚尖点地,风一般向后移去,斗笠上的垂纱翩然荡起,却只露出一个微翘的嘴角。
叶浅斟全力追击,身法快如闪电。
罗可嫣想到太医祥的警告,叶浅斟不能再轻易动武,不禁急道:“小叶!快住手!”
然而只一眨眼的功夫,叶浅斟和太常渊已然消失在眼前。
……
飞檐走壁,两人追逐着来到山庄大门口,太常渊原想跳出门外,却被不知何时赶到面前的叶浅斟剑指点在心口。再向前一步,指尖的锋芒便会要了他的命。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浅斟愤然问道。
太常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不得不认输了。
“哈!真是好孩子啊,可见没有荒于练功,速度又快了几倍呢。”太常渊嬉笑道。
然而这个声音却宛如一记重锤敲在叶浅斟心头,让他瞬间呆住。这已完全不是他之前听到的那个苍老的声音。
太常渊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俊而神气活现的脸,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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