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窃.江南记事》第39章


碧落满心愕然,半晌点点头:“嗯,我给你们保密。”而至于七星会堂主、苏州罗家少爷和魍魉山庄上恶名昭彰的小阎王这三人结拜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妥,她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里。笑然望着她的一脸郑重默默而笑,他心想是否也只有清茗客,才能够教养得出这样将是非正邪之说看得如此含混、偏又如此清晰的小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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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进入川蜀境地,正在说话间,却有三匹快马蓦然撞入眼来。笑然与碧落前日便已得知消息,这是七星会的人物安排好了船只前来相迎的。果然,三人劲装短靠,腰里扎了白布,正是会中人物打扮,他们停在道前也不下马,向凌萧二人打量一番,勉强供了拱手。当先那人冷然道:“七星会天权、玉衡两堂坐下首领恭迎魍魉山庄少主人的大驾。诸位既然到了这里,就让咱们略尽地主之谊,凌少主,请随咱们乘船前往总舵去吧。”说罢挥手一个请势,三骑马缓缓错开,让出当中一条道来。
笑然也不在意他语气无礼,微笑道:“霍总舵主挺客气啊,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不知贵帮的客船稳不稳当?我们这位姑娘怕水,最好是不要惊吓了她。”说着向碧落一望。
那三人齐声冷笑,当中一个道:“凌少主不愿做船直说出来倒也无妨,拿别人作搪塞可就没意思了。问遍江湖哪个不知,咱们七星会的大船经过了多少回风浪,稳当得很呢!”
他这话一语多关,口气极其轻蔑,听得碧落微微皱眉。正在这时,说话那人的坐骑忽然嘶吼一声人立而起,随即连连几个纵跃,瞬间把背上主人甩了下去。那人倒也有些功夫,身子在空中打个滚,双足落地,腾腾退几步勉强稳住,那匹马儿却疯了似的,一路撞去,烟尘中片刻便不见了踪影。三人同时怒喝,料想是有人暗中搞鬼伤了坐骑,可是左右寻找时,居然半个鬼影子也不见——惟有面前这小子无辜耸肩的可恶模样。如此一来,饶这三人再是气愤敌意,心底也不禁隐隐发起毛来,对笑然碧落更加怒目而视,却不敢出什么无礼言语了。
随着引路人策马而行,碧落满心惊讶,悄声问道:“小贼,刚才那是谁?”笑然道:“不知道了,但是这回没听到风声,好像用的不是筷子。”碧落扑哧一笑,随即担忧涌上,半晌无话。
一路前进,大道眼见狭窄,笑然与碧落双骑并行,只见一侧是刀削斧凿的万刃绝壁,另一侧则是波涛怒涌的茫茫长江,眼见再往前走不过里许,道路几成一线,已然不是人马可行——如此一山一水狭路相逢,尽把一个“险”字推向了极致!二人立身于巫山脚下长江水畔,望着静默亘古与奔泻万年的融合,只觉有一种豪迈正自自己的血脉当中冲刷而过——到了这个时刻,面对如此浩瀚雄壮的造物笔触,饶你是武功绝顶的侠者武士还是饱读诗书的名流骚客,都不禁微成了芥子低至了尘埃,唯能够一口气深深吸入,吐出满腔震撼而已!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今亲见,方知如此一叹何以能够扣入心扉楔穿千年。
二人正惊叹时,岸边一座船只显出了形迹。船身本大,厚重宽阔颇见气派,然而浮沉于这滚滚江流当中,也不由显得渺小了几分。
再往前走,远远的只见登船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十分夺目,行得近些,碧落看清那白衣人原来正是宿尘,黑衣人物三十五六年纪,容貌硬朗根骨强健,气度端得慑人,想必便是乌麟龙韩远了。二人推手一礼,望着笑然与碧落方向齐道:“属下等人在此恭候少主与萧姑娘——”那声音分明不大,却极轻易地凌出波涛,将喧嚣江水之势压了下去。
马到跟前,笑然与碧落跳将下来,宿尘向七星会的人物看也不看,淡然道:“少主,萧姑娘,咱们人员齐至,请上船吧。” 做足了喧宾夺主的架势。
一旁原本站了些天权堂与玉衡堂的手下,此时按耐不住,愤然喝道:“我说,咱们总舵主邀贵山庄少主前来,虽没限定人数吧,可你们这来的是不是也多了些?当七星会总舵是什么地方了?!”说罢横手指去。
笑然碧落扭头一看,当即哑然——大船的甲板之上竟有百来号人物,见了他二人具都鞠下身子,此刻见少庄主目光望来,问好拜见之声一时鼎沸,舱中不断有人抢出,看来确切人数这还有待商量。
笑然没料着这般状况,也着实愣了一下,他咳嗽一记,笑眯眯地回首道:“狐狸,这怎么回事?我让你精简随行,你就把人‘简’成了这样?”韩远听了在一旁放声大笑,上前道:“少主别恼,一路护驾的不过我们几人而已,这群人物是川蜀一带的黑道儿朋友,有的是掌门人跟庄主交情过硬,有的干脆是咱们庄内兄弟的手下,这回听闻少主有事,都赶过来撑场子来了。这人情是冲着您和庄主来的,我和宿兄弟没道理打发,少主,你看着办了!”说罢又是一通大笑。
七星会众人似乎竟是生生被挤下船来的,此刻凑在一起,互相看看,再一同向那位被江湖传言捧得神乎其神的少庄主瞪去,目中尽是愤慨敌视之意。
第十八章:挚友
三言两语之间调遣开数百人众,此事若非亲见亲闻,碧落绝不会相信面前这终日嘻嘻哈哈没有正经的小子竟还有这样指挥若定的气度。
按他的话讲,此去万洲人不宜多——不然瞬间吃穷了一个七星会,霍老儿埋怨起来,又是咱们魍魉山庄的不是。再者,强龙不压地头蛇,入了人境当随主便,若要在人势功夫上见文章,自己也就不必千里迢迢下万洲了。并且这一趟为的是翻盘栽赃捉拿真凶,原没有动武的余地,若真是他七星会不讲道理,那么到时候一声呼啸,请各位就近帮忙那是绝不会客气的……
笑吟吟说出如上言语来时,小贼一双眼睛明亮如水,闪闪耀耀的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如何。总之一番话后,笑骂声中人皆服气,浦了锅一般哗啦啦涌下大船,舷上吃水眼见轻了许多。待片刻之后纤绳绷起,逆水杨帆,岸边喧别之声震天动地,经久也不散去。
此刻,碧落坐在舱中怔怔出神。
笑然开门进来,一身黑色软缎长袍竟然半湿,显然是方才与宿尘等人在甲板上说话,被滔滔江水飞溅上的。眼见碧落脸色不好,他走过来撩衣坐下,笑道:“这回真要命了,人参爷爷转去船上伙房看了看,回来舌头伸得老长,说是他们光辣椒就预备了两筒,七星会八成恨我恨得要死,这回定要辣死咱们才罢休了。”
碧落知他是成心来给自己解闷,微笑道:“那也好,让你说不出话来,就再也不会骗人了。”刚说到这里一个暗涡卷到,船身猛然摇撼,舱中零碎物事噼里啪啦地跌了下来。碧落紧紧抓住桌角,脸色惊得雪白。笑然既笑又怜,摇头道:“何苦呢,你这样怕水,偏偏要来这里受罪。嗯,你不用说,是我惹出阿黑的事情对不住你啦,可是阿螺,那天你到鬼府,一头扎进忘川池又是怎么回事?我小妹妹那几日不住缠着我问:大姐姐为什么把我扔了出来?哈哈,我怎么答她?”
碧落登时面红耳赤,窘道:“你这小贼,辣椒为什么还不端上来?辣掉了你舌头才好!”笑然嘿嘿笑道:“那怎么成?往后谁来陪你说话?”碧落赌气不理,扭过脸去,而心里惊惧,一双手仍是紧紧抓着桌沿不放。
半晌没有声息,她心里奇怪,偷偷看去,只见那小贼一双眼睛笑吟吟地正望着自己。碧落脸上霎时红得厉害,轻斥道:“做什么,你心里又在取笑我了。”笑然摇头道:“怎么会,你萧门女侠的‘三怕’情结我已然是见怪不怪了,如今还来笑你什么?”话未说完,碧落纤手拂到,已欲来拿捏这小贼的腮边穴道叫他不能开口。笑然内劲虽失,身手却依然灵动矫捷,此刻捺头闪过,笑道:“你忘了打穴解穴的门道还是我教给你的?如今徒弟艺成,却来欺负师父!”说话间出手如风,使一套小巧的擒拿手法与她拆解在一处。
……其实碧落不知,此刻那小贼心里是如何的一份感动与喜乐。碧落的确是有三怕的,魍魉山庄人尽皆知——并且茫茫江湖滚滚烽烟,她分明这样厌烦着这些地方和事情,却偏偏义务返顾地陪伴他走到了这里。笑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清清楚楚地斟酌着这场情谊的重量。他想着此间事情过去,终有一个七夕,菩提架下,他要与面前的女子在满幕星光之下细细听懂牛郎织女的低语。哪怕那时,满鬓华发。
终于闹罢了,笑然被碧落拿住脉门,惨遭落败。他嘻嘻哈哈地告饶道:“是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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