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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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怡还坐在镜子,她把头转向纪廷的方向浅浅地笑,“好看吗?”
他怔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她的头发。止怡的头发一直很漂亮,她也一直很爱惜这把秀发,不烫不染,自然垂直黑亮地披泄在身后,衬着她白生生的一张素净清秀的面庞,别有一番楚楚动人。
“挺好的。”他说。不期然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她闪过失望的神情,他知道这不时她想要的答案,心里也有一丝难过,但他不能给她错觉,哪怕只是一点,那只会更耽误了她。
止怡低头,发丝垂了下来,半掩住脸,声如蚊吟“你不喜欢。”
“没有呀,我真的觉得挺好的,不过我是外行,也说不出什么。”他笑着说。
“是吗?”她这才淡去了郁郁的神色,嘴角带笑,“你说我要是剪短了头发会不会好看?”
“嗯……应该也挺好吧,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纪廷只得含糊其辞。“止怡,回去吧。”
她没有说什么,乖乖地让他送回去。
后来类似的事情还有过机会,不过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很抱歉地说是医院有事,然后打电话给刘季林,其实刘季林何尝不时玲珑心肝的一个人,其中的总总他也了然,只不过按下不提。
本来纪廷心想,只要他不动声色地淡处理,止怡也会慢慢明白,事情便会慢慢地过去,没想到饭桌上妈妈就提起这件事,心里也是一声叹息。
第三十三章次日晚上他值夜班,查房时经过其中一间,发现里面一个胃穿孔的病人按了许久的呼叫灯,也没有值班护士和医生前来,他问清楚情况,便走回值班室,只见两个小护士跟今晚的值班医生小张三人头碰头地围成一圈,不知道在津津有味地研究什么,直到他轻敲了一下门,三人才反应过来。
“纪主任……”小张刚来医院一年多,分到纪廷的科室,表现一直都不错,不过他对一向温和沉静的普外科主任纪廷心存几分忌惮,纪廷不是个苛刻的人,相反大多数时候都相当好说话,他业务精湛,但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从来不吝指导,即使出错了耐心纠正,从不出口伤人,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虽温和讲理,但礼貌的后面是淡淡地疏离,并不好亲近,而且在工作方面相当严谨,要求很高。所以,在纪廷轻声说了句,“我想你们应该去看看37床按了这么久的呼叫灯,到底有什么事”之后,小张和两个护士都惭愧得满脸通红,其中一个护士急急忙忙地跟着小张去了,余下一个手里拿着本杂志,放也不是,藏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
纪廷走过去,“什么有趣的东西,让你们连值班的正事都不记得了。”
他脸上是有笑意的,那小护士却慌得不行,于是他干脆轻轻那过那本杂志,随意地翻了几页,然后微皱着眉将它递回护士手里,“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杂志上的究竟是别人的生活,为了这个耽误正常的工作,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就不好了。”
小护士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的,下次我会注意。”
纪廷也笑了笑,走出了值班室。
结束了夜班,驱车回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的亮了起来,开进学校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看车窗外的天空,那是一种水洗过一半的淡青色,在朝东的那一面,晕着浅浅的红,多少次,他在这样的清晨十分下班回家,居然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头顶上的天空,拂晓的这一刻,原来是这样地美。他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将车停在了小院的小道边上,下了车,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脚下是带着湿意的草地,他良久地仰望天际,深深地呼吸,天高云渺。偶有一点黑影滑过,越来越远,不知只影向谁去,那一刻他忽然很想知道,天上的鸟儿此刻俯瞰,是否也会看到抬头仰望的他。
直到那层青色慢慢褪去,霞光渐盛,他才将车开会自家楼下的车库停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些疲惫,一夜没睡,竟然觉得额角微微地疼,他向楼梯口的方向走去,眼光流连处,不经意看到一个背影,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
那个消瘦的背影的主人有着一头微乱的短发,风过时,短发轻扬,露出似曾相似的侧面轮廓。
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连老天也终于察觉到他即将溺毙的孤单了吗?
“止……怡?”
眼前的人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头,白皙娟秀的容颜,空茫的眼睛,不是止怡又是谁?只是那把披肩的秀发不复存在。
明知道她看不见,纪廷还是把脸偏到一边,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遏制得住刹那间往眼里汹涌的热流,果真是昏了头。就像濒死的病人等来了一种足以回天的特效药,狂喜而又惶恐,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修来这样的好运气,正待一口服下,才被告知原来今天是愚人节。当真荒谬又残忍!
“你回来了。”她笑得无邪,全然不知身边曾有人从天堂坠下。
“嗯。”她听见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认不出我来了?”她侧着头朝他笑,几曾何时,这笑容那么熟悉。
“为什么?你的头发!”他试着轻松一点,但话出了口才知道语句生硬。
止怡听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我以为你会喜欢。”
真没用,纪廷对着天空深深呼吸,结果还是视线模糊,他把眼前惶然不安的女孩拥在怀里,就像拥住了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你就不能清醒一点?”
她听不到他的话,只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他有多久没有抱过她?不能呼吸,不能呼吸!连呼吸都会把这个梦惊碎。
她在幸福的漩涡中剧烈回旋,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止怡,她要回来了。”
终于,她在漩涡中坠了下去,曾经以为习惯了的水温原来那么冷,真冷!
第三十四章纪廷在外的房子两年前已经租了出去,从父母家出来,仓促之间也不便立刻终止与租户的协议,所以几天以来,他都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想必是被他伤透了心,直到他登上前往G市的飞机之前,父母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那个凌晨的静夜所有一切,就像他曾经最珍爱的钧窑葱翠青缕孔细口瓶,在他脚下破碎,他踩着那一地碎片走出去,疼,却没想过回头。
他到G市的第二天正是止安画展最后一天,绿地中央艺术馆里,他看到了许多的画和许多的人,但唯独没有看见她。也许她曾经来过,在簇拥的人群和镁光灯中短暂的停留,他的视线捕捉不到她的影踪,于是他长时间地停留在她的画作前,每一幅,都长久地凝望,他想像着它们曾经是怎么在她的手中诞生,或者她的手指也这样抚摸过它们,或者她的视线也这样在它们身上停留,就这样,每一幅画在他眼前都有了生命。
她的画像她的人一样,惊艳的后面藏着泠洌和不安。他试着透过它们来洞察她当时每一分细微的情绪,从一个孤身闯荡异乡的年轻女孩到一举成名的新锐女油画家,每一步,她是怎样走过的,是快乐的,还是依旧孤寂,有没有找到真正能安心停靠的岛屿……训练有素的展厅管理人员走到他身边,歉意地提醒着他闭馆的时间已到,他转过身,才惊觉宽阔而空旷的展厅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抱歉地朝管理人员笑笑,往门外走,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他听到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回响。
晚上是莫郁华单独给他接风。离开G大附属医院这几年,那些旧同事里还有联系的也只剩下了她,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是彼此到对方的城市公差之余一同吃顿饭,平时偶尔会通通电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就专业上的一些问题进行咨询或交换意见,有时也问问对方的近况,所以他也知道,郁华直到现在依旧是单身一个人。所以坐下来一阵之后,他看着她也不禁叹息,“我记得你跟我同年,你毕竟是个女人,该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别蹉跎了自己。”
郁华只是笑,“同样的道理在你身上同样适用。”
纪廷自嘲,“是呀,我差点忘了我自己都好不到哪里去,哪有资格说你。”
郁华摇头,“不是的,你跟我不一样,至少你有回忆……别说这个,看你的样子,今天应该是失望而归。”见纪廷不语,她低头,从包里翻出了一份东西,沉默地推到他面前。
他拿了起来,打开,原来是一张印制地相当别致精巧的拍卖会邀请函,上面写着“荣宝斋当代油画精品拍卖会”,时间是三天之后,邀请函的显著位置上是长长一列画家姓名,当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大师级人物,也有这几年小荷新立的年轻画家,顾止安三个字正好名列其中。附在邀请函之后的出了竞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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