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向何方》第158章


“太后娘娘,您要去哪里?让奴才陪您去吧。”他趋步向前。
“不用了,我只是去看看儿子。”太后拒绝了他。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太后从来都不自称哀家。
他只好站在那里,目送她。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你怎么老是这样,非得看不见我了才得回转?!是不是还准备,就这样一直等我回来?”
他嘿嘿一笑,抄了抄手,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她说:“夜风凉,早些休息吧,不用等我了。”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那些貌似强悍的坚不可摧的面具,这个时候的她,是温柔的,甚至还表现出了一些小女人的柔弱。
他摆了摆手,没有动。
“我要是不回来了,看你怎么等!”她呵呵一笑,有些俏皮地将他的军。
他装作颇有些为难地搔了搔头皮,还是笑,并不答话。
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又走。
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再次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唤了句:“海明——”
不是特别的时候,她很少这样唤他,伴着这样的呼唤,他为她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可是,今夜的这一声呼唤,让他心里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头一回,他心里,没有底,空空落落的,好像觉得她要去办一件大事,而对于这件事情,他无能为力。
“海明,”她轻轻地叫着他,低低地问:“你后悔么?”仰头,用那双美丽的杏眼望着他,低低地追问:“这么多年了,你后悔过么?”
“没有。”他沉声道:“能陪伴你一生,我无怨无悔。”
她忽然,就红了眼圈:“这辈子,我注定还是要辜负你。”
“这辈子,我注定会陪伴你。”他回答,一如既往的深情。
“值得吗?”她长叹一声:“让我拿什么还你呵——”
“值得。”他肯定地说:“若是想着要你还,我又何必这么做呢?有你这句话,便是值了。”他挥挥手,对她说:“走吧,早去早回啊——”
她一步一回头,却仿佛不是去探视儿子,而是在跟他做最后的诀别。
他从不让她单独行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她的坚持。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唯独的一次,她真的,就一去不回了。当他再看到她时,是正阳殿里冰冷的尸身,那一刻,他撕心裂肺,痛哭失声!他可以不拥有她,却不能够离开她,可是,她竟然就舍得,自顾自地离开了他,怎不让他伤心欲绝?
此刻他失神地站在皇宫亢长的甬道中,泪流满面。这是皇宫,人间荣华富贵的及至之地,是她曾经的梦想,已经实现了的梦想,可是——
起风了,他感觉到,她仍在风中徘徊着,向他顾盼,于是,他轻柔地、关切地问了她一句:“值得么?”
他流着泪,心疼地问着她:“你觉得值得么?绮萝——”
风,无声地回旋,她,似乎陷入了深邃的思考中,久久都没有回答。
远处,隐约传来清扬的一声轻语:
“真正的爱,便是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老幼相携雨夜偷祭拜 消逝容颜重现御书房
一脚踏进清心殿,那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这里依然还是以前的旧模样,桌椅板凳如故,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清扬的气息,那淡淡的香,轻浅的呼吸声,伊人好像从未远离。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走近那块“息心止步”的大匾……
真相就在眼前,他激动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将手放在母亲留下的匣子上,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这里面,有什么,母亲,会留给他什么,会告诉他什么?
他忽然间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害怕,非常害怕,是的,万一,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或者,没有他想知道的答案,再或者,是一个颠覆他所有想法的真相,那他,该怎么办?
匣子轻轻被打开,里面,只有一封信,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信笺……
他静静地,慢慢地,将信读完。
闭上双眼,良久,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
这是所有的真相,精明的母亲早已洞悉一切,却因为自己的私心由着他肆意妄为,她不敢阻止他,也无法阻止他。因为爱,她害怕他。他能怪她么?不能!无论她哪一次出手阻止,他都不会作罢。字里行间,只有母亲的徒劳、无奈和叹息。
这是他无从知晓的真相,聪明的清扬早已安排好一切,从容离去。她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抉择,这一次,她依然选择了放弃。因为爱,她舍弃他。他能怪她么?不能!她做了,不在乎他知不知道。在他的决绝里,她就这样轻轻一转身,给了他整个的世界,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恨你,”他喃喃地开口,声音低沉,和泪而下。
他说:“我恨你们!”
可是,他在心里说,我最应该恨的,还是我自己!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惊雷,炸响天际,雨,倾盆而下。
他僵硬着,起身,失魂落魄地出了清心殿。
公公迎上来:“皇上——”
他充耳未闻,浑浑噩噩地走入雨中。初春的雨,打在脸上,寒冷刺骨,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麻木地走着,没有方向。
公公上前,替他举起伞,他反手一把打掉,阴沉着脸,低吼一句:“滚开!”
公公不敢再问,也不敢近前,只好举着伞,提着灯笼,远远地跟着。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走到了明禧宫。
一把推开红色的朱漆大门,明禧宫里景象依旧,他曾有圣旨,明禧宫不再安排任何妃子居住,而且命人天天打扫,两年多过去了,这里还是白幔低垂,幽静冷清,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屋里没有一丝的人气,在这冰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一路走过,流下一路湿答答的雨水,再往里,就是清扬的卧房了,她曾在那里,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给了他,那消魂的一刻,只能成就他永远的心痛。
他还记得,她乌黑的发,似雪的肌肤,羞怯的面容,温润地躺在他怀中,象一朵绽放的白莲……
我怎么,会如此愚鲁,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加细想?
我怎么,就那样不相信她呢?原本我最应该信任的,就是她啊——
我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呢?
清扬,你还在么?还在这里,还在我身边么?你让我羞愧,让我无颜以对,让我无以复加的悔恨,你以将我一个人孤单地留在世上作为对我的惩罚,余生漫漫,你要我如何度过剩下的每一天啊——
我把她带到身边来,是为了爱她和保护她,可是最后舍弃她的,也是我,象我这样始乱终弃的男人,怎么还配拥有无瑕的她啊——
我为什么不能把对她的爱坚持下去,为什么不能象浩儿那样矢志不渝,尽管我不承认,但在我的心里,确实把皇权看得比她还重啊——
天呐,难道我让天下盛世太平的抱负只能由牺牲她来完成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天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让我继续无知无觉吧,这样的真实我承受不起,我宁愿在对她的误会中满是痛恨地回忆,也不愿在对自己的疏忽中怀着痛恨追悔啊——
文举仰天长呼,发出的却是无声的呐喊,他绝望地蹲下身,捏紧拳头抱紧了自己的脑袋,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用来形容他此刻的痛心疾首。
忽然,他抬起头来,什么声音?
他听见隐约有细微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心中猛地一下,剧烈地跳动,血,往上涌——
是清扬?是清扬回来了么?
他紧赶几步,忽又停住,细听,的确,后院有声音,他狂喜,却不敢惊动,蹑手蹑脚地探过去——
一个消瘦的佝偻的身影,招呼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来,到这里来。”
声音苍老,却异常熟悉,他大感意外,沈妈,怎么来了?还有,心慈,她们在干什么?
心慈在问:“沈妈,这是哪里啊?”
“这是你娘以前住过的地方。”沈妈说。
“以前住过的,”心慈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奇地问:“那她现在住到哪里去了?”
沈妈想了想,说:“她现在住在天上。”
“天上?”心慈说:“只有仙女才住在天上,你是说,我娘是仙女啊?”
“是,”沈妈点点头,流下泪来:“你娘是仙女。”
“那她还会不会下来?”心慈问:“那我可不可以到天上去看她?”
沈妈望着她,叹了口气,说:“她不会再来了,你也不可以到天上去看她。”
“为什么不可以?”心慈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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