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突击》第84章


去吧,你得一个人去。我们都希望你坚持,可是……坚持不坚持是你自个儿的事情。
许三多捏着那个信封,看着袁朗在夜色下走远。
许三多要离开的那天,才感觉离开是那么的陌生,似乎那不是他的决定。对着自己的铺位发了会怔,终于拽出野战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齐桓和吴哲从身后进来,两个人有点怪怪地打量着他。许三多有些局促不安。齐桓沉默着将一套衣服扔给他,那是套便装,而且颇为时尚,不过这对许三多来说没什么区别,穿了这么些年军装,他哪还知道什么衣服叫作时尚呢。
吴哲给你拿了套衣服,可能这个月你不想天天穿着军装。
齐桓看出许三多有些不自在,便解释道。
吴哲做了个鬼脸,笑着说道:你穿着准比我好看,你小子其实是个好的衣服架子。说不定你这趟就能把女朋友给解决啦。
许三多并不擅长去反应这种玩笑,他讷讷地把衣服放进包里。
齐桓对吴哲使个眼神,故意问:你不换上呀?
现在不想换……对不起,我觉得自个好像个逃兵。许三多把头垂得更低了,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吴哲很有信心地说道:你放心吧,跑不了兔子你的!
许三多忽然发现,他们其实就为了说一句话: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齐桓忙不迭地翻着自己的东西,翻出什么就往许三多的行李里扣:这是我的超级酷的游泳裤,结果咱们但凡下水,都是穿八一裤衩的!这是我的雷朋墨镜,借你!我的奥索卡包,借你!我的腰包,借你!唉呀,攒这么些年初夜权,全让你小子用了。对了,我的旅行手册,全国名山大川都划遍了,一直没空去,也借你!吴哲,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交出来!
对了!吴哲突然大叫道:三儿总不能再蹬个作战靴吧?我那双锐步也便宜你了!他兴高采烈地就要去拿,目瞪口呆的许三多终于醒过神来,拦住了吴哲。
他说喂喂,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齐桓一反以往的冷静:干什么?你以为大家谁都能有一个月假出去晃荡吗?那不还把全体老A的好行头都凑齐了?免得你出去丢人!
就是就是,你回来再还给我们不就得了!吴哲终于推开许三多跑了出去,许三多不再阻挡,看着齐桓把作战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捣腾到他那个时髦的登山包里。
都很贵的哦!你要知道我这包我这墨镜多少银子都能吓死你。
许三多忽然明白他们的用意,他们拼命塞东西给他,是怕他不回来,他们知道,就是为了要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他许三多也会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许三多背着一大包奇行怪状的装备走出了宿社区。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不回来,他们会恨我吗?许三多暗暗地想:至少他们不用想我了。
其实,袁朗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
吴哲说:你说这小子会回来吗?
齐桓说:你看他穿什么走的吗?
袁朗没有说话。
许三多是穿着军装走的。
许三多很犟,犟得不肯回头,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担心。
许三多坐的是硬座。
火车在突起隧道的时候,一位从他身边经过的旅客,把他吓了一跳。那旅客酷似许三多魂萦梦绕的那位死者。许三多看到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觉霍然一阵惊悚,那不是恐惧,他与那个人对视的眼光里,只有歉疚与悲悯。
当列车终于钻出隧道时,许三多终于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幻觉。
那个人仍与许三多对视着,是一种陌生而毫无礼貌的打量。许三多忽然发现身边有人轻触自己的肩章,那是邻座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说叔叔,这是什么?
女孩的母亲笑了,对女儿说:圆圆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许三多说没关系。许三多终于不能忍受旁边那道冷冰冰的目光了,他站起来,刚一离开那人立刻毫不犹豫地坐在他的座位上。
这儿有人。女孩的母亲想为许三多争回座位。
那人自顾嘀咕道:早还不让座,当兵的。
许三多回头时,那人很不忿地又盯他一眼。许三多惯常温和地笑笑,说您坐吧,我站习惯了。他退进了过道中的人群中,因为那身与众不同的军装愈发被人注目。
旁边又有两名时髦少年也低声说:我打赌这准是特种兵,您瞅这身行头……
许三多有点慌张地摇着头,想了想,只好从行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背包,往厕所里钻去,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吴哲赞助的那身衣服,甚至戴上了齐桓的墨镜,这让他局促不安,乍一出门,几乎撞在对面的车壁上。
然而,却再无人看他。
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位子上,他钻到车厢接口处,呆呆地和几个烟民一起站着,呆呆看着车外掠过的风景。
许三多忽然发现,这是第一次从车窗而不是闷罐子里看外边的风景,可是现在的他却不知道去哪。
车窗外的风景确实要好很多,可是终点没有战友,没有了任务也没有了目标。
第十六章:归 宿
作者:兰晓龙
等你想有个归宿的时候就知道了,其实没有归宿,即使到了你以为是归宿的地方,也会发现还看不见尽头。人生没有穷尽。
像伊索的舌头一样,最好的是没有穷尽,最坏的也没有穷尽。
就看你怎么想啦。
我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曾经认为子弹有可能是不会打死我的,一颗弹头十多克,我的体重六十七公斤,一颗子弹怎么会让我的生命终结呢?我会痛可我不会死的。
作为一个军人来说,这是个蠢到不能跟人说的说法。
我是说,这样的人不会想过要找归宿的。
可突然一下就觉得累了,然后归宿这个词就不折不扣放在你的脑子里,成了你立刻想实现的一件事情。
几年的辛苦,是不是够格休息一下了?
我莫名其妙地去了首都,当兵的人可能对首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尤其我曾呆过的防区反复在说,我们在保卫首都。
对钢七连的人来说,人民英雄纪念碑也有特殊的意义,而且七连的老指导员说过,军人登上天安门是无需买票的,因为当年我们打下了那里,然后还给了人民。
我的军人证还在手上,很快就要没有了,但我现在去的话还不用买票。
在往首都的火车上,我甚至还想过在首都打份工。
后来我彻底否了这个想法,我在首都看见一个违章经营的外地人被查证件,他地摊上的商品:他的皮带,甚至鞋带,一件件被搜走。
最后是他手上的表。
那个外地人忽然就不再顺从了,他挣扎,说这是我老部队给我的。
我的脑子里炸了一下,我认识那种表,军用制式的粗大和沉重,在我曾服役的集团军里,很流行过一段子。
我当时很犯傻,我就想,他们如果再碰他一下,我就要打……为什么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违章者可能是我同集团军的战友。
好在他们只是把那块表和别的私人物件装进一只塑料袋,货物装进一只麻袋,然后他们带着他走了。
我愣了许久,觉得脸上一直很热。
最后我没上天安门城楼,我忽然觉得很索然。
我只是看了很久的国旗和纪念碑,久到被几拔兵查过了证件,我确定我不属于这儿,不属于被我们护卫的这儿,至少现在还不。
在那块碑上,我们没有名字。
★二级士官许三多
从北京车站出来,便装的许三多如落进沙滩上的一粒沙子。
当兵当到第四年零八个月的时候,士官许三多来到了首都。虽然最近的时候离它只有一百公里,可除了知道它是祖国的心脏,他一无所知。
刚下车时,许三多以为看见了世界上最高的楼,可一出车站就发现对面的楼更高,最后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最高的楼而只知道更高的楼,这就是首都印象。
一身衣服确实能骗不少的人,刚走出车站,许三多那副不太有头脑但又时髦的样子,便引得开出租的和拉人住宾馆的纷纷询问。
但许三多机械地告诉他们:“对不起,不用了。谢谢。”
公汽终于驶来了。许三多一个冲刺就上去了,那是用一个上步战车的动作上来的,这让车里的人都有点瞠目结舌,当然,也引来了售票员的狠狠一瞪。
上哪?售票员问道。
……上哪?许三多不知道。
去哪?买票。
许三多终于知道别人并不关心他去哪,如释重负地掏出一张零票递过去,售票员也懒得再问,只给了他一张票就算完了。许三多还有点等着给他找钱,发现没有找,便只好找个座坐下。这是始发站,车很空。
车动的一瞬间,车外的霓虹灯开始闪动了。
许三多觉得首都很大,首都的人们都很忙,忙得不要找头,于是到什么地方都是一块。首都好像很复杂又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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