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第93章


我相信,大黑也不会容许我就这样在大草原上无所事事地晃荡一辈子,我看着大黑蹒跚着在前面领路的身影,那样的孤单,那样的悲壮,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终于从荒野里走到了回家的道路上,大黑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不停地吼上两声,我知道这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两边雪地里的野兽示警,也是在提醒我们要提高警惕,夜色来临了,危险也会跟着降临。
大黑的吼声不光吓退了两边的野兽,驱走了潜在的危险,也呼唤来了一直在寻找我们的村民,我看到昏黑的夜色中,几个村民正往这边赶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走近了,发现是格桑,还有村里的几个年青人,手里操着铁叉等武器,还有救援用的绳索,格桑一发现他阿爸病得不行,已经走不了路,扑上来,抱住多吉大叔的腿就放声大哭。
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他,几个村民用绳索编了个担架,抬着多吉大叔往回走。
格桑没等我开口问,就哭哭啼啼地说起来:那天晚上,你们都没回来,家里那只老羊独自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和阿爸都出了事,大黑疯狂地往外冲,铁链子都被她挣断了,我还没来得及叫人,大黑就冲了出去,我们后来出去找了几天,一直都没找到你们,还以为……
格桑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不停地用袖子往脸上抹,我笑着安慰他,说:有什么好哭的,现在不是都安全回来了?还多亏了大黑呢!是她救了我们的命,对啦,家里几只小獒都怎么样了?
格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村民就笑着说:放心好啦,在才让大叔家呢,养得胖墩墩的,可肥了,大叔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光省着给小獒吃了。
我不知道大黑听懂这句话没有,她喘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眼看着望见村口的那株歪脖子树了,大黑撒开了腿,拼命地往回跑,她是想念她的孩子们了,生死离别的八天,作为一个母亲,谁又会不想自己的孩子呢?
四只小獒在才让大叔家里长得很健康,我们离开家的这八天里,格桑和一帮村民一直在不间断地寻找我们,几乎把附近的草原都翻了个遍,就是没能找到那座山的背后去,谁也没想到,我们会被狼逼到那个地方。
多吉大叔的腿冻残了,两条膝盖又肿又紫,我们烧了些热水,给他泡了腿,稍微有些好转,但膝盖还是痛,高烧也没有退,吃了一些药之后,休息了几天,病情才有些缓和。
我腿上被狼撕咬下的伤永远地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疤痕也没有消除,左腿上几个深深的血洞,右腿侧面是两条宽宽的血槽,但我觉得这些伤都不要紧,只要大黑没事,我心里就很安心。
但情况很不乐观,獒不管再怎么凶猛,它也是血肉之躯,可能不少朋友看到这里都会大失所望了,难道所有的人都觉得,只要是獒,就该像天兵天将一样无往不利、无所不胜的吗?那不可能,神仙也无法完全办到。
以一挡几十,凶野的狼的攻击力也许会比一只好獒要逊色许多,但它一旦攻击起来时,却比獒要更加凶残,要拼的只是时间和耐力,大黑在饥肠漉漉又负了伤的情况下,吃了大亏,虽然最后还是胜了,但却落下了满身的伤。
我对于獒这种动物,最感动的一点就是它可以为了自己的主人无所保留地放弃自己的一切,食物、水源、甚至自己的生命,为主人抵挡住一切的危险,这不仅仅是一种动物对主人的单纯的忠诚,而变成了在生死相依的一生中比主仆情谊更深厚的感情。
第一百三十章、我的伤心(大结局三)
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连人都办不到!那就给能办到这一点的獒一些尊敬吧!尊重它们的选择,回归它们的天性,让它们在日渐艰难的生存环境中还能保留住自己纯正的一支。
我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中国的獒变得像博美或者是京吧,完全失去了它本来的品质和气度,仅成了人类赚钱玩乐的工具,而流失到国外的獒却侥幸地保留了本性,这不仅是獒的耻辱,也是中国人的耻辱,更是整个大自然的悲哀。
大黑的伤要休养好一阵子,她身上到处是被狼撕咬烂的伤口,左前腿上的筋被狼爪钩了出来,还好没断,但大黑走路却已经无法保持平衡了,走起来的时候,左前腿一瘸一拐的,像个跛子。
我很伤心,几天吃不下饭,看着大黑,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大黑身上的伤时时刻刻触目惊心地映入我的眼帘,一想到她与狼群厮杀时那不要命的一股子劲,就感动得我无地自容。
多吉大叔劝慰我,说:放心,大黑不会残,只是要养好一阵子伤了……他嘴上这样说,自己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大黑从来没受过这样重的伤啊!谁养的獒,谁不心疼?
为了大黑的伤尽快的好,我整天和大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大黑还是那样的平静,半睁半闭着眼,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她一旦睁圆两眼的时候,又是那样的精明和威猛,身上的伤一点也没消减她的气势。
格桑在出去找我们的这几天,一边哭一边找,靴子都跑掉了一只,冻坏了脚,左脚的小趾被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事后听说要截肢,他很担心地问我:阿哥,我的脚冻坏了,以后还能当兵吗?
我安慰他:你不说,谁知道?不过,还是有点影响,某些平衡技术方面,你可能就会没有别人做得好,你要比别人多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行,老天不负有心人啊!
格桑沉默,问我还能在大草原呆多久?
他舍不得我离开,我也舍不得这片美丽的大草原,但是一看到满身是伤的大黑,我就有一种扼制不住的念头,虽然我不是一只獒,但我可以学习獒的品格,像大黑一样,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去,做自己应该去做的事。
我说:开了春,等把小獒给先巴大叔家送去,我就得走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会回来看你们。
格桑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吉大叔的大儿子在外面赚了不少钱,听说过两年要在日喀则开一间餐馆,到时就会把多吉大叔和格桑都接过去了。
大草原上的牧民又少了一家,羊又少了,狼也会越来越少,离开大草原的獒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是像眼下最流行的明星转型一样,识时务的转型当宠物犬,还是坚守獒的一族最后的防线,直到最后在不得志中落魄老去?
剩下的很长一段日子,我、多吉大叔还有大黑,以及格桑,我们都要在养伤的日子中度过,村里的牧民们不约而同地给多吉家送来了牛羊和吃的食物,连扎西木一家也碍不住面子,送了两只羊过来。
日子虽然没那么宽裕了,但还过得去,我感激大黑为我们付出的一切,不再让她出去捕食吃,每一顿都从自己的口粮中省出最好的肉给她吃,小獒们有了充足的奶水,越长越强壮,不但天天打架,还开始磨牙了。
我的那床军被被太子和王子从床上拖到地下,四个小家伙也不打声招呼,就把军被私自改装成了它们的新窝,在里面上窜下跳,棉絮都被扯了出来,慵懒的公主半夜里还在上面尿了床。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几场暴风雪之后,风也停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我知道我和大黑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每天都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伤感,就像我当初准备离开部队时一样。
天气渐暖,积雪渐融,我最后一次去了趟日喀则,帮多吉大叔买药,顺便送那部旧电台给中校,感谢他在雪灾时给我们的援助,最后给黑子打了个电话。
我的鼻子酸酸的,一打通电话,就毫不留情地把黑子骂了一顿,我说:你他妈的不够哥们,还说到了这里,能疗老子的伤,伤还没疗好,老子的心又被伤了……
黑子不说话,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头笑,等我伤心完了,那家伙才开口说话:你小子是心里有伤,像你这样的男人,就要以毒攻毒,心伤还要心伤医啊!
怎么样,现在心里就只记得大黑了吧?把部队里的兄弟们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看似平常的一段话,搞得我心里酸酸的,我骂他:你小子放屁!兄弟是兄弟,大黑是大黑,我……都舍不得……
后面的话,感觉带着一股子哭腔,我是个男人,本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流泪,我喉头滚动了一下,挂掉了电话,黑子似乎还想调侃我几句,但他没有机会了。
回到大草原的时候,是第二天快下午了,格桑告诉我:大黑昨晚见你没回来,一直就站在院子里等,我们谁叫她,她都不应,一直站了一个晚上,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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