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影十二剑》第38章


看官还记得徐州梦芳园鸾月姑娘的唱词么?“龙飞天外玉呈祥,明月何时入雕梁,三千里路且鹏翔。心荡漾,秋水望穿未迷茫。万顷洪波涤浊浪,九夏芙蓉换霓裳,亦醉亦醒亦轻狂。梦襄阳,香露满楼客满堂。”这首唱词便是襄阳王亲作,其中含着他的政治野心,也含着他自创的一套“洪波剑法”,有“龙飞天外”、“月上雕梁”、“鹏程万里”、“秋水望穿”、“万顷洪波”、“九夏芙蓉”、“霓裳羽衣”、“亦醉亦醒”、“香露迎客”、“襄阳霸业”共十招,现下正是危急时刻,老奸王本想一式一式使出,化解阙影剑,却不料刚使出半招“龙飞天外”,便被“密室白骨”克住,后招难以施展;再使“月上雕梁”,同样输与“黑林幽幽”,没一招能耍全的。看来“襄阳霸业”是彻底无望了。
眼见不敌,只能卖个破绽,欺身一旁,拉过赵幼龙,制动机关。这间暗室处于王府正中心,机关一动,八方墙壁露出十余个豁口,同时转动起来,自有飞蝗暗器射出,除了赵珏制动机关的那处,其余处处都是靶心。二人正应对间,他已抱起赵幼龙逃出。
这时王府亲兵也已出动,将这里团团围住。昭白二人并不商量,同时使出轻功,便如当初跃上白骨潭一样,纵身直上,击开暗箭,直指楼顶。呼啦一声,楼顶被掀了个大洞。他们站在房瓦上,白玉堂脑中灵光一闪,朝下面喊道:
“都别动!赵珏中了白爷爷的毒,想要他活命的,放下你们手中刀剑!”
这些亲兵并不见王爷出来——实际王爷也不可能出来,指不定正在哪间密室里给他那没出息的孙子上药疗伤呢——真以为赵珏着了白玉堂的道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铛铛铛地将兵刃全都掷在地下。
此时王府外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江宁婆婆将捆龙索交给儿子之后,不放心,会同四鼠、欧阳韵怡、公孙策,带着开封府右巡院人马,前来接应。紫衣向师姑禀明实情,也跟着来了。欧阳施法迷昏城中护卫,众人得以顺利攻至王府。
夜色中,紫衫轻灵一动,站到高处,叫道:“赫连鹏!你当初诱骗我随你修道,使我成为不老不死之身,百般凌辱于我。纵然修得法术,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哼!你夺去了我的自由,令我终日为你而活,我对你只有彻骨的恨,恨,恨!今天我身上没有护体紫珠了,你要抓我回去,这便出来吧!你出来,出来!”
一声雷鸣般的狂笑,众人眼前多了一人,正是赫连鹏。
“紫衣,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他哈哈笑着,也站到高处,指着昭白二人,向紫衣道,“你不信道,却来信侠么?你不信我法术的力量,偏偏信任他们手中宝剑?嘿嘿,什么术、道、侠、剑,到头来都是虚无!你以为就凭这两人,能战胜我的咒?哈,没有你的天灵蛇,他展昭也不至于此啊。紫衣,我这就让你看看,最强的还是我!”他说完这句,伸出右手,就要念动咒语。
昭白二人早有准备,弹指间手上已多了一物,两人分向左右拉开,一手执剑,一手执捆龙索,来战赫连鹏。
赫连鹏看见地灵蛇,心中一惊,咒语便没念全。现在两把剑一根索,更是把他弄得手忙脚乱。这捆龙索能自由伸缩,两个人又早已习惯带着它打斗,所以一索在手,威力只增不减。何况地灵蛇是赫连鹏克星,他法术失灵,只能靠武艺硬拼,不多久便支持不住,在阙影剑缝隙之中残喘,比赵珏更为狼狈。
这法王忒也狡猾,看见邪昭额头紫红色印记虽然淡了,却并未消失,知道他还没复原,计上心来。一边闪躲宝剑,一边叫道:“看,开封众鬼魂来啦!”
白玉堂不知他阴谋,手上不停,答道:“哪有什么鬼魂!”邪昭却颤了一下。
“红衣,我的红衣杀手!你杀了开封多少人,剑上沾了多少鲜血?他们不会宽恕你的——不会宽恕你的!你注定是个嗜血者,红衣嗜血者!你如果杀了我,就得回去,永远被禁锢,永远不得自由,失去你的至爱,你的灵魂!你现在是他们手上的工具,工具!懂吗?这种被人操控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白玉堂大怒:“想操控他的是你!猫儿,你别听他的……”
然而邪昭已经脱轨了。他手上渐慢,微微侧头,法王的话无疑打动了他。
“他们把你当做家养的猫,他们把你当做一柄利剑,只为他们效劳。哼,你是你自己的,你的剑也是你自己的。你想杀谁,谁也拦不住!看到下面那么多人了吧?去吧,杀吧,喂你的剑,让它喝个够!”
邪昭大喝一声,撇了捆龙索,挺剑疾风扫下。白玉堂气炸了肺,顾不得拉他,先把捆龙索一套,勒住赫连鹏,啪啪啪一通耳光连着打过,仍不解恨,将索一紧,一剑穿胸。赫连鹏长笑声中,倒在画影剑下,化成一道紫烟,围着紫衣绕了两圈,散了。
欧阳韵怡遥遥望见,只叫了一声“师兄”,眼含遗憾,唏嘘不已。
法王战败,邪昭却成了新的祸害。他杀得起劲,宝剑到处,血肉横飞。一向矜持的巨阙这次彻底地尝到了肆虐的快感,它永远忠实于主人,尽管他已不是南侠,但它仍是他的剑。这个嗜血魔头在王府中狂劈一阵之后,兀自不满足,已经跃上墙头,杀到府外。街巷中顿时一片混乱,传来凄惨的哭叫。那把剑认血不认人,不论老幼妇孺,它总要尝个鲜,饮个遍。
黑云密布,满城阴霾。
白玉堂绝望了。
猫儿,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曾说过,你的心,你的命,永远永远都是我的,那便拿来吧!
雪色衣衫在风中展开,一剑一索紧跟而上。画影知道,这是主人今生最后一剑了。它凝聚了全部的寒气,准备和巨阙同归于尽。
解剑
欧阳韵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向远方,不再言语。
素玉当然不甘心,摇着她的手:“师父,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紫衣报仇心愿得偿,杀了赵珏,手刃赵幼龙,产下一个女婴。她没有紫珠护体,又伤了元气,没过多久,也去了。我将那女婴接来,抚养她长大,教她武艺……”
“师父!您是说……”
欧阳韵怡微笑着抚她的发:“你娘说过,她一生为情所累,反倒是在最后的日子,从昭白二人身上,悟出些东西,也算得了解脱。她给你取名素玉……”
“可是‘白玉’之意?”素玉接道。
“不是。‘素’乃‘本色、质朴’之意。素玉者,近于璞玉,精于璞玉。昭白二人互引为知己,既非一见钟情,亦非权益强求,其爱暖而不灼,韧而不绵。此情端的是男子之间,倒也罢了,若是男女相恋,则男子心胸须极宽,女子则须力强而心不强,犹如质朴美玉,再加上因缘际会,方能如他二人一般。你娘亲心羡昭白,自省平生之失,尽在力强、心亦强上。她给你取名素玉,望你自修其身,如琢如磨,近于璞玉,精于璞玉,最终得一门良姻,使她瞑目。”
素玉初知身世,心中感慨万千,却又来不及思索,只恍然沉吟道:“素玉……那,白玉堂他,他现在在哪里?”
欧阳韵怡叹道:“……那时,他挺剑刺向展昭,不再叫他‘猫儿’,而是‘展昭——展昭——’大声叫着。我记得非常清楚,展昭在那一刻愣住了,手上陡地凝滞下来。”
“其实展昭中了邪,平心而论,白玉堂已不是他的对手。他去杀他,就是抱定必死决心,要同归于尽的。可是展昭忽然呆住,不再挥剑杀人,也不再接白玉堂的剑招,所以,剑势收不住……画影毫无阻力地刺上了展昭的身子。”
素玉“啊”了一声,俏脸惊得惨白。
欧阳韵怡握了握素玉的手,道:“剑谱最后一页的几行字你总说看不懂,现在……你再看看。”
素玉忙翻到剑谱尾页,上面是参差零落的几个血字:
“有爱无情,非汝也;无爱有情,亦非汝也。”
素玉看了两遍,仍觉不解,抬头望向师父。欧阳韵怡道:“当时,白玉堂眼角几欲迸裂,宝剑自从刺上展昭身子后,便一词一顿地念出了这句话,声音大得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楚。那句‘亦非汝也’更是振聋发聩,念得人心底发颤,念得人肝肠寸断。”说到这里,欧阳韵怡一哽,“……他的意思是,若展昭只念着公理、天下,那样的展昭不是展昭;相反地,若是像邪昭这样,为了儿女私情只想远离庙堂,那,也不再是展昭。”
素玉揪着心,又听师父平静续道:“他一边这么念着,一边痛苦地把剑往前送,一寸一寸,狠到极致,无泪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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