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汽水》第25章


糟地堆在箱子里,远远看去倒像个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一份协议书被何钰攥在手里,倏而,纤细白‘皙的手指又松开对可怜纸张的桎梏。她坐在桌前,拿起钢笔好几次手都在发抖,她咬紧牙关,签下自己的名字。十来年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被她挥刀斩断,多少怨多少恨记在心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比“离婚”两个字更加刺眼的是下方早已签好的“别风廷”。
何钰再也不忍心去看,丢开纸笔伏案大哭。
别惜何回到家,客厅没有开灯,主卧的灯倒是亮着的。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摆在地上的行李箱,丢了一地的个人物品。
他冲进房间里,母亲哭得喘不上气,那双灿星一样的美目含着泪水,红得不成样子。
别惜何的名字起得好,她还怀着宝宝的时候就定下来了,是别风廷取的,他说男孩女孩都能叫,惜何惜何,就是他别风廷珍惜、爱惜、疼惜她何钰。
当初人人都说金玉良姻,宝石大亨配科研才女,还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哪一样都让她的亲戚朋友眼红了好多年。
何钰起身离桌,紧紧拥住慌了神的别惜何。他从桌子上扯过来几张餐巾纸给母亲擦眼泪,可是无论怎么擦都止不住。别惜何余光瞥见被丢到角落的离婚协议,内心狠狠一震,眼睛也涌上酸意。
那个晚上何钰哭了很久,颠三倒四说着话。
她说,惜何,你要好好生活。
她还说,惜何,你要珍惜眼前人。
她在人前是那样体面要强,离开都不要儿子相送。别惜何记得自己蹲下来帮她叠衣服,很多做工非常精致的衣服都落了灰,她太久太久没机会穿上这些裙子,太久没有被人放在心上疼爱过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别惜何的心也跟缺了一块似的。他坐在沙发上,怨这沙发太软,让他整个人都陷进去,听不到看不到外界发生的变化。双手掩面,他的眼睛干涩得很,可是流不出泪水。
其实早就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一天。
今天是情人节,她本来能够在家里住到元宵前后,本来能够陪他过年,一起吃一顿年夜饭的。
别惜何满腹心事,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怎么回事呀?傅皎童看着手机上断开的通话,别惜何一个上午都没有接听,是还没有起床吗?
今天是除夕,蓝佩芝忙进忙出,从菜市场里提回来一只杀好的鸡,钻进厨房里好好研究她的年夜饭新菜式。昨晚他和妈妈说好,今天吃饭的时候跟他爸开视频,让他爸看得到吃不到!
“我对你妈做的红烧肉忠心耿耿啊,你可别挑拨我俩的关系!”他爸在电话那头嚷嚷道。
“嗬,您是对我妈忠心耿耿还是对肉忠心耿耿啊?”傅皎童手指卷着电话线,说着玩笑话逗他开心。
“你看你看,又挑拨关系来了。那必须是佩芝啊,你有佩芝漂亮吗?你起开,我要佩芝跟我说话。”
嘿,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会气人呢!傅皎童把听筒让给蓝佩芝,他们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敲定明晚的年夜饭要跟他视频,人没到没关系,摄像头要开着。
“跟小童说生日快乐,我差点都忘了。”男人在那头笑。
傅皎童一听,把他生日忘了那还得了!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夺下听筒就要开始哭惨,结果手机发出一声美妙的转账提示音。
OK,他没事了,把听筒还给蓝佩芝,并真诚祝福傅先生和蓝女士聊得愉快。
现下他对着一直没有回消息也没听电话的对象,心里莫名有些慌。瞄一眼还在厨房弄鸡肉的蓝佩芝,他悄悄挪到了鞋柜旁边。
“妈妈,我出趟门。”傅皎童蹲在地上系鞋带,冲厨房方向喊了一声。
他一心虚就容易暴露自己,连平时的“妈”都要换成叠词。难得的是蓝佩芝没有问他上哪儿去,估计是真的很绞尽脑汁去做一道鸡,只是嘱咐吃年夜饭的时候必须要回家。
带上钥匙和公交卡,傅皎童随便套了个风衣就出门了。
去别惜何家的公交车今天似乎也慢了一点点,傅皎童没察觉,不是公交车太慢,是因为自己太心急。
上一次在别惜何家里辅导作业的时候,别惜何给他说了门上的密码,傅皎童轻车熟路地开了大门。
落地窗大敞着,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客厅跟他以前来的很多次都没有差别,只有陷在沙发里的那个人最突兀。傅皎童鞋子都没脱,径直走向别惜何。
他睡得不太安稳,或许是因为颈椎没有东西垫起来,时不时会动一动脖子,试图寻找一个舒适放松的位置。
傅皎童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他们分别时的衣服。
别惜何怎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他弯腰凑近别惜何的脸,伸手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是有呼吸的。傅皎童暂时放了心,打算拍拍他的脸把人弄醒。手背的皮肤刚接触到别惜何脸颊,立刻被高得不正常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
没有盖被子也没有枕头,窗子还直接开着,别惜何给风吹得发烧了。
傅皎童一下就慌了,也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只知道现在要赶紧降温吃药。他拿手心手背碰了好几次别惜何的额头,无论哪一边都烫得让他揪心不已。
手忙脚乱地打湿从浴室里拿来的毛巾,傅皎童直接跪在地板上,把别惜何的脸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冷水打湿的毛巾都擦得暖和起来了才去重新洗。他动作太大了一点,擦了几下就把别惜何给弄醒了。
别惜何浑身都没力气,但还算清醒。他睁眼就看到傅皎童跪在地上给他擦脸,再一看他穿得不多,心里更难受,两眼一黑又要躺回去。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别惜何不太想回答,傅皎童也不太乐意开口。
“不是说好今天见的吗,你不接我电话。”他坐到别惜何旁边,毛巾给他搭在额头上降温。
别惜何难得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了傅皎童的手。那双手很白的,现在都被冷水冻得红了,他不怎么能耐冻啊,别惜何想。
“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呀?”傅皎童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脸往那上面贴,“阿姨呢?”
对了,何钰。
何钰走了呀,他深呼吸,还是说不出口。
“童童,让我抱抱。”别惜何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出手,想要傅皎童一个拥抱。
明明发烧烧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还要抱抱。傅皎童数落他两句,在别惜何的再三保证等会会听话吃药下拥住了这头脆弱的兽。
第22章 
“妈妈,我能带个人回家过年吗?”
“什么人啊?”
“就是上次来我们家辅导过我学习的别惜何,跟您说过的。”
“嗯……他家里人没意见,他自己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谢谢妈妈。”
挂断蓝佩芝的电话,傅皎童从卫生间里出来,盯着别惜何把退烧药吞下去才肯罢休。
别惜何烧得不严重,找药的时候傅皎童还把温度计拿出来了,一量体温38度。
“还行吧,不算很高啊。”别惜何冲他笑笑。
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傅皎童收拾好药箱,坐回他身边陪他说话。
别惜何也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开口,他脑子里总想何钰的话,想那句“好好生活”,想“珍惜眼前人”。他妈妈知道吗?知道了多少?何钰是名牌大学博士生毕业,思想相较同龄的长辈要开放很多,她从小教育别惜何要求同存异,就算遇见了跟我们不一样的人也不能指着别人的鼻子说“你好奇怪”。
父母失败的婚姻或多或少打击到别惜何,以前觉得成年就是长大,现在看来成年以后的自己还是没办法很好地处理情绪。
傅皎童凑到他身前,又是说笑话又是扮鬼脸的,想尽一切办法逗他开心。
他还是想抱着傅皎童,他需要他的体温,至少身体和精神要有一样得到安抚,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如果这个人是傅皎童的话,两种安抚好像都能同时得到。
风停了,窗帘安静地垂到地面,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变得清晰刺耳,别惜何一手揽着傅皎童,一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揉弄。
他俩都没说话,傅皎童不敢再问何钰的事情,别惜何情绪好像不太好,说不定就跟何钰有关。
上一次来的时候见到何钰,那是个很温柔的阿姨,跟蓝佩芝是不一样的好。傅皎童在别惜何怀里发散着思维,他想着何钰的脸庞,跟别惜何有七分相像,但他私心觉得别惜何长得更好看一点;何钰的声音也很好听,可能想别人妈妈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跟自己妈妈作比较,他觉得何钰应该比蓝佩芝更适合当幼儿园老师,因为蓝佩芝对上他的时候真的好凶,何钰温声细语的,就柔和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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