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宋》第55章


时瑜亮,师兄公孙度厄使一把龙飞刀,师弟宋化劫持一柄凤舞剑,时人称为龙飞凤舞,刀剑双绝。二十多年前,师兄弟携手闯江湖,走遍大江南北,罕逢敌手。你们师兄弟今日会在此地相聚,也算是造化弄人。”
公孙度厄道:“师弟,昔日你我师兄弟情同手足。不想今日各为其主,互为仇敌。我为宋朝,你为金国,不知师父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又该作何感想?”
完颜化劫闭目不语。
公孙度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我本是不信的。师弟,你本是金将完颜宗弼之幼子。建炎四年,完颜宗弼所率大军为我朝大将韩世忠击败于黄天荡,尚在襁褓中的你被仓皇逃窜的乱军抛下,幸而师父飘风老人适经该地,将你收养,又见你资质不凡,便毫无私心地将绝世武功倾囊相授。从小至大,你喝的是我宋朝的水,食的是我宋朝的粮,师父命你以宋为姓,便是让你不忘大宋恩情。师父仙去之后,你我携手闯荡江湖,日子何等逍遥快活。不想机缘巧合之下,你得知了自己的出身来历,便不告而别,径自投奔金国而去,并将姓氏从宋改回完颜。以你的武功智慧以及皇室血统,让你在金国荣华富贵,加官晋爵。然而,在你的手上,可沾染了多少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大宋百姓的鲜血。”
完颜化劫道:“如果我安心地做宋朝子民,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我的血液里流的是金国人的血,我的呼吸只有在北方的辽阔和冰雪里才能自由而舒畅,我必须回到我的故国,这是宿命,我生而为金人的宿命。如果我是一个在金国长大的宋人,我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回到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人民在一起。师兄,你必须承认,我们谁都没有错,这是命运的安排,由不得我们。”
公孙度厄长叹一口气,二十多年不曾见面的师兄弟,再度重逢却已是敌人,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师兄弟两人长久地凝望着,彼此交换着复杂而陌生的眼神,看样子,他们的对视可能将永远持续下去。
三公子不得不出言打断他们,尽管他痛苦地认为这种行为与他的身份严重不符。三公子道:“完颜化劫,宁姑娘现在哪里?”
完颜化劫道:“宁姑娘的下落,你去问汤思退。”
三公子对汤思退说道:“汤丞相,宁姑娘怎会在你手上?”
汤思退道:“宁姑娘到丞相府上陪伴老夫的儿媳南宫小莲说话,可谓是自动送上门来给老夫做人质,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儿现在何处?”
汤思退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告诉你对我有何好处?”
三公子道:“告诉我,你不一定会得到好处,但若不告诉我,你一定会得到不少坏处。”
汤思退道:“怎么?莫非你要杀了我?”
三公子道:“我不杀你,我会杀完颜化劫。”
汤思退双手一摊,道:“你要杀完颜化劫,请尽管动手,我求之不得。”
三公子道:“难道你不怕开罪于你的金国主子?如果我把完颜化劫因你而死的消息告诉金国,金国方面将会对你作何反应,我想你是能够想象的。”
汤思退道:“当今天子便在我的控制之下,京城的禁军也尽为我所掌握,朝野上下半数左右官员是我的门生,四大战区的将军也是老夫的亲信,大宋天下已是我汤思退的天下。就算我亲手杀了完颜化劫,金国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国皇帝并不傻,不会为了一个来历蹊跷的远房皇亲的死而再度与中原大动干戈。”
完颜化劫愤怒地道:“我早就知道,汉人阴险狡诈,不能相信。”
三公子大怒,道:“别忘了你也曾经是一个汉人,你是汉人用奶和食物养大的。他们对你索要过报酬吗?而你又曾拿什么来回报他们?畜生尚且知道报恩,依我看,你这个金人连畜生都不如。”三公子气愤至极,手一探,跌落在地上的长剑已到了他的手中,他目光炯炯,长剑舒缓而平静地向完颜化劫的咽喉刺去。
完颜化劫被三公子训得哑口无言,但在他的内心里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他的眼睛,注视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剑尖,知道今天已是在劫难逃,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屈服与害怕。他曾经凭这柄凤舞剑杀死无数人,那些死者的面目他甚至都已经无法记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忽然,一只粗糙苍老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握住凤舞剑剑身。那凤舞剑是何等锋利,而且又是握在三公子手里,苍老的手掌顿时喷出大量的鲜血,但毕竟阻止了凤舞剑继续刺下。
三公子冷冷地看着徒手抓住凤舞剑的公孙度厄,道:“抓在剑上的是谁的手?”
“是老夫的手。”
“凡我要杀的人,没有人救得了。”
公孙度厄倔犟地用手把剑抓得更紧,血仍然不停地从掌心流出,沿着剑锋下滑,凝于剑尖,再滴落到完颜化劫的脸上。公孙度厄也不说话,眼眶里隐隐噙着泪水,哀求地看着三公子。
三公子冷冷地道:“公孙度厄,松手。”三公子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势不可当的威严,让人不敢不按照他的话去做。
公孙度厄闻言也是一震,以他在朝廷的官位和江湖的声望,却也不敢对三公子的话稍加反驳。如果说以前的三公子是一尊优雅的神,现在的三公子则是愤怒的魔。公孙度厄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手仍然紧握着剑锋不肯放。公孙度厄道:“老朽与师弟同门三十余年,情同手足,实在不忍见他横死在老朽眼前,求公子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残命,老朽已经决定退隐江湖,回到恩师当年所居的终南山,老朽想把师弟也一并带上,从此闭关不出,不问红尘中事。”说着说着,公孙度厄不由得老泪纵横,其状令观者心酸不已。
三公子道:“完颜化劫,睁大你那贱民的眼睛,看着一个阴险狡诈、反复无常的汉人,不顾自己的尊严与地位,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我的面前,在为保全你的一条狗命而苦苦求情。”
完颜化劫厉声道:“师兄,不必为我求情。败军之将,不复言勇,三公子,只怪我学艺不精,不能一剑要了你的性命。你可以杀死我,但你永远也别指望我会卑躬屈膝地向你求饶。我认祖归宗,与宋朝为敌,我问心无愧。师兄,我先走一步,去侍奉师父他老人家去了。”说完,他使出全身仅有的气力,双手握住凤舞剑剑身,头往上猛一顶。
眼看凤舞剑即将轻易将完颜化劫的咽喉贯穿,三公子却手腕轻轻一抖,刹那间,凤舞剑被震成数段碎片,完颜化劫求死而不得。三公子道:“完颜化劫,你吃我一掌,已是心脉尽断,形同废人,我杀你何益。”
完颜化劫躺在地上,浑身再也没丝毫动弹的力气。公孙度厄怜惜地望着完颜化劫扭曲狰狞的面容,却又想起当年那个总喜欢跟在自己后面的顽皮少年。公孙度厄看向龙椅旁被高公公挟持的皇上,道:“陛下,老夫欲带师弟归隐终南山,望陛下恩准。”
皇上苦笑道:“你留在此处,也于事无补,去吧。”
公孙度厄跪谢皇上,抱起完颜化劫,向门外走去。对这样一个形同枯木、心如死灰的老者,又有谁能忍心阻挡。
偏偏三公子不知趣,他就笔直地站在公孙度厄面前,道:“公孙先生,走不得。”
公孙度厄抬眼看一眼三公子,又垂下眼睑,低声道:“公子想挡老夫的去路?”
三公子苦笑道:“恐怕是的。”
公孙度厄默默地将完颜化劫放回地上,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生怕弄痛了他,公孙度厄再站起身时,与方才已是焕然两人,他目光炯炯,手按刀柄,双肩微抖。杀气,从他苍老的体内散发,慢慢荡漾开来,公孙度厄沉声道:“三公子,老夫敬重你为国立下的奇功,然而老夫蒙圣上恩准,带师弟回终南山以度残年,公子若想阻拦,便是抗旨不遵,公子虽然剑法傲绝当世,老夫的龙飞刀却也容不得你胡来。”
三公子特意将眼睛睁大许多,以强调自己内心的惊诧,他把公孙度厄上下打量,却不置一词。公孙度厄被三公子冷淡而不屑的目光所激怒,道:“公子再不让开,可怪不得老夫刀下无情。”他左手一按刀鞘上的机括,龙飞刀半截弹出,闪烁着夺目寒光。
三公子摇摇头,道:“无论你再年轻二十岁,还是你再年长二十岁,你都远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说那么多狠话,最后害得自己下不了台。”
三公子话未落音,公孙度厄已是大吼一声,高举龙飞刀过顶,闪电般劈出,斜削三公子颈项。刀一劈出,只闻划空声,不见刀之形,仿佛刀已凭空消失,只有沾染上鲜血,方能让其再度显形,连刀都看不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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