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宋》第65章


香依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成为神的战士是苗疆每个男孩子的光荣和梦想啊。”
宁心儿调皮地一笑,道:“他这个人狂妄得很呢。他认为自己就是神,还硬逼着我也跟着他相信,你称呼他为神的战士,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就把他官降一级,他又怎么会高兴呢?”
香依吐吐舌头,道:“我从来没见过神的样子,我外祖父那么大年纪,他也没有见过神呀。就连神的战士,在整个苗疆,一千多年来也总共只出了三个。他说他是神,你相不相信?”
宁心儿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不管他是不是神,只要他对我好,就算他只是个凡人,我也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而在这边,孟叔正神色庄重地把手指放在恭王赵的手腕之上,探听他的脉搏,又翻起他的眼皮,审视他的瞳孔,观察他舌头的舌苔和颜色,又用手指弹动他的脸颊,试探他肌肉的松紧。孟叔所做的这些尽管是医家在诊治病人时必做的功课,然而仍然令恭王赵极不舒坦。他以金枝玉叶之躯,一向高高在上,养尊处优惯了,寻常的医家,在为他诊治时,无不谨小慎微,赔着笑脸,又怎敢像孟叔这般粗鲁无礼、下手不知轻重。尤其是孟叔那双长满老趼的手,像一卷磨砂纸,让他娇嫩的皮肤备受折磨。
孟叔可不管恭王的脸色多么难看,该干什么照干不误。仔细地检查完毕之后,孟叔便取过随身携带的小皮箱,从里面取出几服汤剂,倒入早已备好的一只破瓷碗当中。那碗看上去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曾经用来盛放过何物,又有多久未曾清洗过。
恭王看得直皱眉头,喉咙里一阵难受。
三公子道:“孟叔,可有结果?”
孟叔挽起袖子,道:“这点小恙,又怎能难得倒我。只要小王爷喝下我配的药剂,结果立见分晓。”
恭王捏着鼻子,道:“你这到底是什么药呀?也不知道用个干净些的碗来盛,本王担心,用这种连叫花子都要嫌弃的脏碗喝药,本来没病,也会喝出病来的。”
孟叔道:“小王爷不必担心,喝了这碗药,保证对你大有裨益,到时候,只怕你感激老夫还来不及呢,说不定,还会求着我多讨几碗这破碗里盛的药吃吃呢。”
恭王道:“要不是香依答应你们,本王才不会受这门子罪呢。”他接过破碗,刚举到嘴边,准备饮服,却又放下,这药腥臭难闻,令人几欲作呕。他举起又放下,如是再三,总也下不了一饮而尽的决心。
孟叔道:“良药苦口,小王爷该是知道这道理的吧。”
恭王眼睛一闭,张大嘴巴,将药倒入嘴里,咕噜噜地咽了进去,他将破碗随手一扔,孟叔眼疾手快,早将碗牢牢抓在掌心,口中说道:“这混饭吃的宝贝碗,可摔破不得。”
喝完药后,起初恭王并没有特异的感受,再过一阵,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不难过,浑身抽搐,天旋地转,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才不致跌倒在地。
香依见状大惊失色,惊呼道:“你们给他吃的是什么药?”说着欲从床上起身,去扶恭王赵。宁心儿紧抓住她的手,道:“你不必担心,孟叔绝对不会害小王爷的。”
香依道:“你保证?”
宁心儿道:“我保证。三公子是神的战士,孟叔是三公子的战士。神的战士的战士,是不会伤害无辜生灵的。”
香依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道:“他没事就好,愿神保佑他吧。”她虔诚地为恭王赵祈祷。
恭王赵忽然低下脑袋,孟叔早已将一只金盆放在他的嘴边,赵“哇”地吐出两大口淤血。淤血在金盆里很快便凝结成块。孟叔看着两块淤血,面有喜色。
恭王靠回椅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也奇怪,他吐出两口血之后,反而觉得精神倍增,浑身充满力气,四肢百骸懒洋洋地极为快活,好久他都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孟叔又用破碗盛些水来,侍候赵漱口,这次赵对这只破碗不仅不再嫌弃,反而备感亲切。赵漱口已毕,三公子问道:“小王爷感觉如何?”恭王道:“孟叔果然是良医,药也果然是良药,小王现如今仿佛年轻了好几岁,浑身都是力气。”
三公子道:“你再看看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你可认识?”
赵道:“我当然认识,她是香依呀。”
三公子挠了挠脑袋,捉摸着事有蹊跷,他瞅瞅孟叔,孟叔却趾高气扬地昂着脑袋,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反正他就是不往三公子这里看。
三公子又问道:“赵,既然你认识香依姑娘,那你有没有发现她和以前有些异样?”
赵摇摇头,道:“没什么异样。”
三公子道:“那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香依姑娘的模样。”
赵有些纳闷,心想你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为什么不自己看呢?但纳闷归纳闷,他还是按三公子的要求回答道:“香依姑娘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她比那些肌肤如雪的人间美女更美,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在苗疆第一次看见她时,我就难以自制地喜欢上了她,到现在,我爱她爱得更加强烈,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我就是为她着了魔,我爱她清澈的眼睛、天真的容颜、浑身的毛发,凡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三公子愣了半天,才徐徐说道:“看来我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你是真的爱她。”
宁心儿取笑他道:“你才知道呀!”
三公子叹道:“我一直身处九天之上,又怎能真切地了解凡人的情感。”
的确,爱情的玄妙之处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再厉害的蛊毒又怎能敌得过人心的力量?真正的爱情,不会因为蛊毒而改变,而心如果已然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即便往这沙漠上倾尽人世间所有的蛊毒,也结不出爱情的花和果。苗女们所擅长的下蛊,终究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是对那些无望得到的爱情的一种补偿和慰藉。
三公子道:“既然你们真心相爱,我便该祝福你们。”
恭王道:“多谢公子。”和香依的畸恋一直是压在赵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他不敢向任何人提及。这让他成天心事重重、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终于对此表示理解和认同,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三公子又道:“只是不能再让香依姑娘住在这种地方。”赵道:“可是不住在这里又能住在哪里呢?天下虽大,要为香依找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却难得很。”
宁心儿道:“这里阴森森的,成天不见阳光,又闷又湿,再这样下去,对香依姑娘的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我看,小王爷在京城里再建一座宅子,让香依姑娘住进去,再从苗疆把她的族人们接一些过来,这样他们正好可以服侍她。而且他们都把香依当成自己的孩子,肯定会处处保护她的,也不怕他们会走漏消息,岂不是两全其美。”
恭王迟疑着,道:“这样能行吗?”
宁心儿道:“当然能行,现在对香依姑娘来说,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王府来得安全,而且,也会让香依姑娘更自在、更开心些。”
恭王道:“只要香依开心,就算被人发现,小王也愿意一试。”
三公子道:“是啊,天才可获永生,凡人难免一死。欢爱如梦,死后万事皆为虚无。人啊人,及时行乐吧,穷尽短暂的一生。”
5
时间:酉时初,初刻(按今日计时,当为下午五点十五分)。
地点:恭王府门前。
离开恭王府,三公子问道:“孟叔,你刚才耍的什么把戏?”
孟叔一躬身,一脸坏笑道:“公子面前,老夫还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三公子道:“你已经耍了。我问你,恭王究竟有没有中蛊毒?”
孟叔回答道:“没有。”
三公子道:“那你给他吃的是哪门子的药?”
孟叔道:“恭王虽然没中蛊毒,但浑身的毛病可真不少。那恭王面如锡纸,风吹欲倒,手脚无力,酒色过度,双斧伐柴,身子骨都快掏空了。那香依姑娘又是半人半兽之躯,欲求远甚普通女子,恭王本来体质已弱,只好强自支撑,勉力奉迎。如果他继续纵欲下去,恐怕也活不了多少年。老夫已经多年没有出诊医人,这一次好不容易出回诊,总不能空手而回,所以,老夫一时技痒,就给他调了一服固本培元、补肾养精的汤剂,给他好好补上一补。”
三公子讥讽道:“你倒是好心人。”
孟叔道:“老奴不敢。公子不许老奴以毒杀人,却没说过不许老奴以药医人。”
孟叔伺候着三公子与宁心儿上了马车,挥鞭策马,慢慢向无名山庄驶回。
车厢内,宁心儿靠在三公子肩上,道:“曹小三,你说,恭王和香依姑娘的将来会怎么样?”
三公子道:“由他们去吧。我不想再管闲事,这几天我闲事管得够多了。既然上天给了他们一个开始,一定也替他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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