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功是怎样炼成的》第23章


“嘿嘿,看谁玩谁?”
不动和尚的这句话,小四没有听见。如果他听见,也许不会那么恨不动和尚。“凭什么只教韦一笑轻功?”小四向土豆抱怨。韦一笑现在已经能够从房上、树上跃下,飞行一段距离。小四认为这就是轻功。他急切地想拥有这种本事。可这种本事只有不动和尚知道,而不动和尚只教韦一笑。当小四让不动和尚教他轻功的时候,不动和尚让小四腿上绑上沙袋绕着西湖跑。“到有一天你能绕着西湖跑一圈的时候,你的轻功就练成了。”不动和尚说。“唏。这也叫轻功?”小四嘴一扁,“最多不过一头跑得很快的骡子而已。”“那什么是轻功?”不动和尚问。“韦一笑就是轻功。”小四说。小四太激动,把“韦一笑练的就是轻功”说成“韦一笑就是轻功”。“即然韦一笑是轻功,那么你当然不可能是。”不动和尚说完,屁股一拍走了。
妒忌。然后怨恨。然后仇恨。任何东西都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大。能为一个人的成功真心高兴的人到底有多少?
土豆看着在树下已经坐了三天的韦一笑,开始知道什么是忧郁。虽然韦一笑根本没动,静静坐着,但她感到韦一笑正在离她越来越远。不止是她。还有小四。刘二、小武、秦妈、张二爹……甚至他的父母,他的妹妹……越来越远。韦一笑撞上大树的一瞬间,世界也撞上了某种东西,然后分崩离析。她和小四、韦一笑一同长大,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她从来没想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他们从小到大,仿佛像一个人生存着,像一颗种子,慢慢发芽抽条。他们互相缠绕,不分彼此。小时候土豆很奇怪地盯着韦一笑和小四的小鸡鸡,也没有觉得彼此有什么不同。但现在已经不同。那颗种子开始长出枝叶。以前,她不知道这是怎样一棵树。现在她知道,这将是一棵高大的树。韦一笑是尖端的那枝。自己和小四是下面的枝叶。随着树的长大,他们将不可避免地分离,越来越远。什么痛苦能比得上看着心爱的人越来越远,而无力追赶?
时间总制造出垃圾。但是,谁能懂得垃圾的感受?
如果说土豆是痛苦的,那么土豆娘的痛苦则是加倍的,她为女儿的痛苦而痛苦。她深切体会了土豆的痛苦,然后再重复一次。可怜天下父母心!韦庄里的每个人都在说着韦一笑,关心着韦一笑,但没有人注意到土豆。尤其当别人在土豆娘的面前说起韦一笑的时候,她还必须说关心韦一笑的话。谁来关心我的小土豆?土豆娘的心在泣血。当初,土豆娘被美丽选入韦庄做奶妈的时候,她很高兴,满怀感激之心。能够在韦老爷子这种仁善的老爷手下干活,土豆娘认为是上辈子积德。现在,她不再肯定这样。是不是有些人命中注定会悲伤一辈子?
土豆娘知道,这个庄子里除了韦一笑不说话以外,土豆也很长时间没说话。土豆娘听见土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笑,别离开我们,好吗?”这是土豆在梦中流着泪说的。“小少爷的脑子,也许真的撞坏了。”土豆娘开导土豆。“没有。他只是回去了。”土豆只在她娘的面前哭,“回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土豆没见过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她出生之前死了。她从小把韦一笑当成她的哥哥,她的亲人。她从来没想到过他们会分开。但是,现在这已经是必然的事,迟早的事。韦一笑坐在树下。土豆不再求着让他说话,不再央求他能够看她一眼。只是默默地把热腾腾的饭给他送来,看着韦一笑狼吞虎咽地吃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看见韦一笑吃完,自己的脸上才有几分血色,似乎饭是吃到她的肚子里而不是韦一笑的。她做的全是韦一笑爱吃的。“我下次再给你做更好吃的。”土豆轻轻说。她就这么陪着韦一笑。韦一笑则像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回去睡吧,闺女,已经三天了。”土豆娘说。“我不累,你先回去吧。”土豆说。土豆娘哭着走了。
“闺女,回去吧。”美丽看着形销骨立的土豆。美丽一直把土豆当作自己的女儿。土豆看着美丽,张着嘴想说话,但没有说出来。“哇……”土豆扑在美丽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俺一定要去问问不动和尚。”美丽大声说。
“你真的相信不动和尚?”美丽问韦老爷子。“俺相信上峰和尚。”韦老爷子说。“为什么相信他?”美丽问。“他说过俺要娶八个老婆。”韦老爷子说。“这次他说什么了?”美丽又问。“他说,这个不动和尚是慢和尚。”韦老爷子说。“慢和尚又是谁?”美丽说。“慢和尚就是慢和尚。”韦老爷子说。
“不迷不悟。”不动和尚在回答美丽的追问时回答。
美丽不懂。但韦老爷子懂了。如果不是年轻时沉迷武功,快意恩仇,杀人如麻,怎么能悟出生命的真谛?所以,终身行善始终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不是年轻时是沉湎肉欲,怎么能悟出爱情?一个男人终身只爱一个女人,是个好男人。但只是个不懂爱情的男人。一个女人终身只嫁一个男人,是个好女人。但只是个不懂爱情的女人。
与其说韦一笑沉迷于轻功,毋宁说他沉迷于回忆。没有一段时间对自我的沉迷,一个人不能长大为人。韦一笑正在长大,成熟。他正在参悟自己的前生后世,这对他很重要。轻功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通过轻功悟出生命的重量。轻功不是作用于肉体的,仅作用于生命。踏雪无痕,飘水而渡,只是轻功的皮毛。真正的轻功,是孟子的“胸中浩然之气”,是列子的“凭虚驭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句话很多年以后被西域的另一个轻功高手以相反的思考悟出。
那么,韦一笑能悟出什么呢?
虽然韦老爷子支持不动和尚,但反对不动和尚的行动仍然在继续。“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小四狠狠地盯着刘二。刘二发现小四越来越像他父亲。和善的表情背后带着凌厉的杀气。小四差几天才十七岁。“这个,这个……”刘二虽然不喜欢不动和尚,但他还不敢违背韦老爷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刘二问屁精。“当然是真的。”屁精回答。“那你看没看见和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刘二再问。“那倒没有。”屁精。“万一他是去教少爷练功的话,我们岂不是……”刘二看着小四。“屁。还练个屁。韦一笑都被和尚练傻了……”小四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我,我……”刘二还是拿不定主意。“算了,算了。我们去叫小武叔。”小四说。“别这样。”刘二叫住小四。“为什么?”小四问。“我觉得小武最近有点不对劲。”刘二说。“唏。现在最不对劲的是韦一笑,还有不动和尚,还有就是你!”小四道。“快走吧。晚了怕来不及了。”屁精说。小四看着刘二说:“你不去也行。不过妙有阁的事……”妙有阁?刘二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四,摇了摇头。在韦庄里,似乎每件事都至少有一只眼睛看着。这种感觉,近几年来,越来越重。刘二说不清楚。韦庄一直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但这种神秘一直是轻松宜人的。但现在,神秘中透着恐怖。刘二几次夜里走路,总发觉背后有人,猛一回头,却只见月光如水。
“谁会不犯一点错误呢?!”刘二自言自语,然后快步跟上小四。
不动和尚走路一直很小心,自从韦一笑撞树以后,更加小心。一慢二看三通过。自从韦一笑撞傻以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幸亏厨房里的秦妈是个厚道人,要按初六的做法,不动和尚的饭碗里绝不会只有石头沙子。在晚上回房路上摔了七跤,头上砸了十二个包以后,不动和尚明白,韦庄里最难走的其实是路。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他绝不按照规定的路走。如果不动和尚要回到离自己只有五十米的房间,他先朝反方向走五百米,然后绕五千米,最后回房。这样走的结果是他的光头平静了好几天。“大师,最近你好像很喜欢散步嘛。”有人跟不动和尚打招呼。“是啊。是啊。”不动和尚回答。“扑”,脚踩在一老鼠夹上。这样的走法看来也不安全。不动和尚改变走法,绝不沿着路走,只沿着路边走。虽然不好走,但起码没有危险。但自从前天,在路边踢翻一粪桶搞得全身恶臭以后,他明白路边也不安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和尚一边走一边说着。走一步,看一下天上,再看一下地上。“开个玩笑也这么认真,哎。”不动和尚又念道。已经快到他住的禅房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天上没有东西掉下来。地上没有东西挡住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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