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62章


待厮杀声停止时,她又听见了让她心寒的开门声。她蜷缩着身子,惊恐望着前方。
门猛然被打开,来者是个蒙面的黑衣人。繁妤大叫一声,身子向后挪了挪。
黑衣人见繁妤此时容貌亦是大惊,但他仍伸出双手,对着繁妤道:“跟我走,快!”
繁妤不解,黑衣人见她不信任自己,于是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他竟然是醇亲王奕譞!
奕譞又重新蒙好黑布,上前便抱起繁妤,抗于肩上,说道:“七姐,弟弟得罪了。”繁妤轻轻点点头,明白奕譞是来搭救她的,亦不多说。奕譞背着她出了牢房,上了一辆马车,不知奔跑了多久,久到繁妤感到了紫禁城在她的生命里逐渐化为乌有。
马车停了下来,奕譞将繁妤抱下马车,繁妤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解其意。她的面前是深夜映衬下黑色的大海,滚滚巨浪拍打的声音让繁妤感到惊恐。她的左边是一座高耸的山,在黑色的笼罩中看不清大概的轮廓。
“七姐,离开紫禁城,再也别回来了,西太后不会放过你的。”奕譞说道。
繁妤问他:“你为什么会救我,二十年前逼我吃毒药的是你,二十年后救我的又是你。你让我琢磨不透。”
奕譞淡然一笑,道:“二十年前是弟弟年少无知,以为逼死了你六哥就会一蹶不振,但我没想到失去了你他却将全部的心思转到洋务身上,反而更加游刃有余。更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死,而且还出现在了醉歆楼。”
繁妤含笑问道:“你恨六哥吧?他夺了本该属于你的荣耀。”
奕譞摆首:“以前是恨,但自从载湉被西太后强行拖去当皇帝后,我才发现真的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了。只是我,你,六哥都明白的太晚。”
繁妤喉中发出一声呜咽,眼中盈着泪水,但唇角的幅度却似微笑。她叹道:“我不过是一叶飘萍,何处才是家?”
奕譞指着不远处的高山,道:“那座山山顶上有个尼姑庵,幽静清丽,颇似桃源,姐姐可去此地安度余年。”
繁妤出声恸哭,凄厉不已,自嘲道:“桃源?没有想到我与六哥的渴望到达的地方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实现。”
奕譞帮她拭去泪痕,含笑劝道:“我与碧瑷会时常来看你的。”
一提及碧瑷,繁妤心又是一痛,她问道:“是她要你来救我的罢?”
奕譞颔首,繁妤又问:“你们的儿子好吗?”
奕譞道:“载沣很好,很可爱,只可惜没能让你见上一面。”
载沣,载沣。溥仪的阿玛,大清朝最后的摄政王。繁妤突觉窒息,双目通红,似欲泣血。奕譞虽不知她为何变得如此哀伤,但仍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劝道:“我在这里陪陪你,天一亮便送你上山。”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触她狰狞的左脸,感受到了细微的疼痛。他含泪问道:“疼吗?”
繁妤坚强地摇了摇头,低泣道:“这幅不知害了多少人的容貌,毁了也罢。”
奕譞见她淡然自若,愈发钦佩,此时风舞的正急,吹起她依旧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骇人的左脸。
她的右脸愈发显得动人,但她双目萧索,神情凄凉,似心已成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写完啊~·晚上再接着写~
深宫背后的血腥和心计
第二日是北京久未光临的阴天,天边有微薄到几近虚无的光。
奕譞送繁妤来到了位于山顶的忘尘庵,这里环境清幽,四周有与御花园满园娇艳迥然不同的淡白色栀子花,开满了整个山头,像波浪起伏的花海。繁妤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甜腻如果酥的芬芳,感受到了真正存活于世界的春天。
奕譞同繁妤说了些姐弟之间的体己话便匆匆告辞了。不知为何,他离去的仓促背影让繁妤感到害怕,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即将要去奔赴一场极其恐惧的盛宴。可繁妤没有留住他说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只是微微颤动着嘴角,然后扬手敲着忘尘庵紧掩的大门。
不一会门便被打开,是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尼姑。年龄有些大,细密的纹理布满了发黄的额头及眼角,但是繁妤却从她有些粗鄙的容貌中看见了比紫禁城金黄的大殿还要耀眼几倍的光。她看见繁妤血肉模糊的左脸和满身的素白也颇有些惊讶,但她并未询问什么,只是友好的说道:“施主请进。”
她引繁妤见到了忘尘庵的主事师太,年纪看上去比她还要大,眼角已经皱成一团,明亮的眼睛也略有些变形。但师太和颜悦色,十分慈祥,也并未被繁妤脸上的伤吓得大惊失色,只是轻声问道:“施主一早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师太……我想出家……”繁妤踟蹰了一会儿,但仍然咬着牙坚定说道。
师太打量着繁妤,淡笑道:“施主尘缘未断,还请三思后行,这红尘之外固然清净,却不适合施主。”
繁妤听之亦笑:“难道师太没有看见我脸上的伤么?永远失去自己心爱之人已是凄惨,可我却连这受之父母的面容也无法保护。红尘虽广,却已无我容身之处!”
师太见她如此坚持,于是又道:“贫尼看施主右脸美若天人,虽身着素服披头散发,却仍难掩高贵优雅。想必施主定是位尊贵的小姐吧?”
繁妤凄凉说道:“尊贵?是尊贵。纵然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繁妤如此执意,师太心善,亦不好拒绝。便道:“既然施主有心出家,可带发修行。贫尼断定施主难斩红尘,因此还是愿意为施主保留这满头的乌发。”
繁妤微微福身谢过师太,师太又问道:“不知施主姓名?”
“繁妤,金繁妤。”繁妤答道。
师太闻之一颤,似已猜出她身世,但她并未追问,只吩咐方才与繁妤一道进来的尼姑替她打点一切。
尼姑带繁妤来到为她设置的房间,又替她褪去素白的罪裙,换上新衣。虽是粗衣麻布,丑陋不堪,繁妤却仍觉温暖。随即尼姑转身退去,临走前还不忘深长一叹:“多漂亮的女子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繁妤听到了她的深深叹息,其实她的心底又何尝没有无奈一叹呢?她虽已成功远离尘嚣,但心里却仍然牵挂着紫禁城的奕和奕譞,担心他们是否能够化险为夷。也许真如师太所言,她尘缘已太深太长,难以割舍,甚至继续绵延……
紫禁城的长春宫中,宫人小心卷起玉帘,李莲英搀着慈禧徐步入内,接见在此恭候多时的恭亲王奕。
慈禧优雅坐在贵妃榻上,李莲英则退至一旁。待奕请过安后,慈禧吩咐李莲英率众宫人退去,宫内又恢复到了令奕熟悉无比的诡异宁静。
“是你要荣禄去审繁妤的?”奕方才恭谨之色全然散去,含怒问道。
慈禧不急不缓地抚着自己细长的金制指甲套,也并未望向奕,平淡说道:“荣禄是刑部尚书,由他审理此案本宫自然放心了。”
慈禧的指甲套散发的金色晶亮光芒淡化了奕眼中逸出的恨意,但他言辞犀利,语调冰冷:“那也是你让荣禄对她用刑的?”
慈禧因他的质问引起了极大不悦,她转首看向奕:“母后皇太后死的不明不白,繁妤的嫌疑最大。但是你我都清楚繁妤的性格,她那样顽强犀利,你认为她会讲实话么?因此本宫只让荣禄适当用刑,绝不会伤及她性命。”
奕见慈禧承认用刑之事是她授意,又想起繁妤跌在地上捂着脸的可怜模样,便愈发恨慈禧,他漠然看慈禧,看她庄严高贵的仪容被他目中的寒光凝成灰烬。他与这个女人的爱恨痴缠,就此了结。
“繁妤回宫之日,太后许诺给繁妤一生荣华,原来置她于死地便是赐予她的荣华富贵啊。你贵为高高在上的太后,竟然失信于人,出尔反尔,你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太后,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慈禧猛一击案,斥道:“奕你大胆!你知道你在同谁讲话么?本宫可以收拾繁妤,同样也可以收拾你!”
奕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膝盖都未弯曲一分,他怒目而视:“你可以革了我的军机大臣,可以革了我的宗人府宗令,可以革了我所有的职位!可你革不了我宣宗第六子的身份,革不了我对繁妤的情!”
“你!”慈禧颤抖着身躯站了起来,伸手一指奕,却说不出半句话来。随即她走到奕面前,高高扬起那布满血腥的手,而奕则未挪动半分,依旧用尖锐的目光审视着她。
爱已至深,让我如何下的了手?众人皆道我无情无义,却不晓我只有在面对你时才有铺天盖地的温柔和情意。而你,却一次次逼我扬起那锋利的长指甲……
原来奕永远是奕,玉兰也永远是玉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