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金融海啸中》第67章


是不是,是不是苏雷?”
他沉默,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这样吧,不如我们打个赌?
原来如此,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男人,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等待一个结果。难道他真的如此笃定,笃定她的选择永远都会是他?
苏小鱼还在看他,目光须臾不离,执著地等待一个答案,而他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垂眸,心中五味杂陈,最后终于沉默地点了点头。
3
是苏雷!
终于得到确定的答案,苏小鱼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她迷惑未解,凭空又生出震惊与惶然来。
为什么是他?又怎么可能是他?
她还记得自己对苏雷提出想考MBA时他的沉沉眸色。他问她:“是吗?那你以后要去哪里?”然后在她不知所云的回答中转身离开,独自去了法国,整整两周。
这是她与他在一起之后最长的一次分离,她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现在呢?
现在他却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出这样一个推荐。他对她好?是,他对她好!但她竟不能理解,竟满心迷茫,迷茫的不是她要去哪里,而是他要她去哪里?!
心里混乱,她仓促地站起身来告辞,“文森,我想先走一步,对不起!”
他欲言又止,但她已经转身,步子迈得有些急了,差点儿被椅腿绊倒。手臂一紧,苏小鱼回头看到立在身后的汤仲文,握着她的手臂,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
“小鱼!”
她不答,手臂微微一抽,肩膀因为紧张而绷了起来,只是看着他沉默。
四周充满谈笑声,音乐柔和,咖啡香四溢,但他们两人身边的空气却寂静得凝结。她全身僵硬,他目光复杂,这一瞬漫长得令苏小鱼无法忍受,最后手臂一落,是他松了手,放开了她。
她心里一松,脸上略带了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再次道别后同时转身,步履匆匆,转眼便走出了门口。
而他独自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旁边桌上有人招呼,服务员应声过来,服务员对这个五官严峻的男人有些心理障碍,经过汤仲文身边的时候步子很小,眼角却不自觉地看他,见他坐了下去,一手端着桌上那杯已经没有温度的咖啡,另一只手抬起,手指屈起,指尖划过身侧的玻璃。
潮湿的冬日,玻璃上厚厚的一层白色雾气,透过手指划过处便能看见忙碌的街景,但也只是窄小的一条。他沉默地看出去,街上仍是堵,有些不耐烦的司机开始按下车窗伸出手来,风很大,等人逆风打伞,街上五色斑斓,他最后看到苏小鱼独自立在斑马线的一头,双手插在灰色大衣口袋里,眼神固执地望着行道灯。
行道灯的红色数字开始跳动,最后终于转为绿色。她第一个迈出步子,头发被风吹散了,遮盖住眼睛,她抬起一只手去拨,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被手指划过的地方雾气渐渐收拢,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去了哪里。咖啡已经冷透了,他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把它放下了。
苏小鱼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静安寺到南京西路短短一站的距离,她立在拥挤的地铁车厢中竟觉得度日如年,米尔森助理接电话的时候声音仍是职业化的礼貌非常,说随时可以替她安排时间。出了地铁之后她疾步向前,寒风凛冽,她也不觉得冷,一路走到那栋大楼下。大门处进出的人很多,她终于慢下脚步,风太大了,吹散了她的头发,进门前她又伸手去拢,手指错落间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侧门走出,那雪白的风衣,任何时候都耀眼夺目。
是杨在心。她步子匆匆,走出门后竟像是要跑起来,绕过长长的等候出租车的队伍,一直走到最前方。
等候的队伍有轻微骚动,有保安走过去与她打招呼,她毫不理睬,但下一秒就有车开入,流线型的车身在雨雾中仍旧晶亮闪烁。
苏小鱼立在原地,手指仍按在冰冷潮湿的头发上,突然间心中如鼓,想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想强迫自己错步后退,但身体不受控制,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动弹不得。
车子已经停下,杨在心跨前一步便去拉门,一拉之下车门纹丝不动。她还想用力,驾驶座那一侧的门却开了,有个熟悉的男人走下来,是陈苏雷。
他绕过车头走到杨在心身边,拉门前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她原本一直抿着嘴唇,面无表情,这轻轻一拍之后却突然崩溃,伸手就去扯他的手臂,像小孩子一样仰着脸看他,苏小鱼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她红了眼眶。
画面唯美,好一又璧人!四周的人看得都安静下来,车子离开后还有人张望着唏嘘。
旋转门不停地工作,冷热空气交替,交谈声嘈杂依旧,刚才的小插曲已经过去,一切继续,只有苏小鱼忘了自己到这里的初衷,木然地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身侧繁忙不息,她却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真空一息,窒息的感觉。
她不想看到的,为什么要让她看到?
她感到呼吸困难,像被搁浅的鱼一样。她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苏雷,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本意?送给我你认为我想要的一切——远大前程、锦绣人生,周到、完美,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苏小鱼又控制不住地想起杨在心最后看着他的表情,眼睛红红的,满脸的委屈。她似乎想通了许多巧合,其实她不愿深思,但太阳穴刺痛,怎样都无法停止。
多好,每个人都有得有失。苏雷,你真是公平!
第十八章 苏小鱼的穷人的自尊
电话响起,许久,停下,然后又响,她毫无反应,最后有人走过来提醒她,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她看着他,然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玻璃幕墙上自己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散乱,额头苍白,腮边却有不正常的红晕,眼里虚无一片,木偶一样的空洞无光。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那个保安看着她满眼奇怪,她伸手去接,那头仍是那个米尔森助理小姐的声音。
“苏小姐,请问您到了没有?米尔森先生现在就可以见您。”
她点头,然后才发现这个动作的无谓。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喉咙痛得仿佛被砂皮擦过,再努力一下,她终于回答:“好的,我马上就来。”
签字前米尔森问了一句:“苏小姐,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她手中握着那支黑色的签字笔,笔杆润滑,她握得太紧,总觉得要脱手而出,但她更用力地收紧十指,回答得很简单。
“不用,我没有问题了。”
与此同时,坐在苏雷车里的杨在心已经沉默下来。车在路边停下,有人上来拉车门,用力很大,顺便用另一只手将她拽了出去。
杨在心没有看后来的男人,双眼直视仍坐在车中的苏雷,声音里带着恨,“苏雷,你骗我!你答应我姐姐的,你骗我!”
拽住她的是方南。她听完之后很用力的抹了一把脸,粗声开口:“叫他姐夫!妈的,这时候才知道打电话叫我来!”
杨在心好像这时候才发现方南落在自己手臂上的五指,用力挣了一下,然后怒目而视,叫了一声:“放开我!”
而坐在车中的陈苏雷一直都没有出声,最后看了他俩一眼,摇摇头直接踩油门离开。
4
苏小鱼辞职了。
辞职信放在苏雷的桌上,内容很简单,最后一句是:苏雷,我终于明白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谢谢!
公司里照例忙碌不堪,丽莎小姐也不在,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进出。
不想知道陈苏雷的反应,走出公司之后她便关了手机。到家已经很晚了,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下,她一个人洗漱了很久,最后妈妈推开浴室门走进来唤她。
“小鱼?”
沐浴房中水声哗哗,白色水柱直落在地上,热气腾腾,但苏小鱼根本没有在那里面。她独自坐在马桶盖上,身上衣物完整,双手在膝盖上交合,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妈妈这吓非同小可,走过去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手还没碰到女儿的皮肤就被握住,是苏小鱼。苏小鱼抬起头来看她,仰着脸,双目慢慢赤红,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就哭了。
这晚上苏妈妈在女儿房里待了一整夜,握着女儿的手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苏小鱼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脸上泪痕还在。苏妈妈替女儿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苏爸爸在客厅等了很久,看到她出来一脸担忧,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开口前呼出一大口气。仿佛有一根长里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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