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特工》第72章


没被报应到的零在擦汗、在徒劳,他已经积累了一大堆这种殷红色的药棉,他正在把第N瓶云南白药倒在曹小囡的伤口上,可药粉再次被血水冲开了。
曹小囡的脸色早已成了惨白,惨白地笑着:“止住了,你看,止住了。”
“止住个屁。”零的手抖着,他又打开一瓶白药,药粉洒了一地,他拿药棉拭擦,被他撕开的药棉掉了一地。
门外传来尖厉的刹车声。人声纷沓,韩复终于把医生给请来了。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时像是暴动,零被挤开,曹小囡一个简单的伤口需要复杂得零认不出来的仪器止血,需要输血。
零茫然地站起来,看看门口,韩复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然后走开。
“韩复对不起!是我的错!二哥你去道歉!你给人道歉!”
零苦笑,曹小囡用了二哥而非曹老二这样正式的字眼,说明他必须道歉。
零出来,看见韩复正沉默地戳在曹家门外,瞪着阴郁的暮色。他有一种感觉,韩复是把这场祸事完全归咎到自己身上的。零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伪装。零看自己的手,手沾着血,手仍在发抖。他强笑了一下:“还好啦。”
韩复说:“我真的不知道。”
零听着,那六个字里充满了零所知道最大程度的愧疚。
“以后不要了。还有,对不起。”
“上人打下人,应该的。”
零噎住,他看着那张愧疚但绝不屈服的脸,再次觉得很熟悉。在他那个暗流的世界里,充斥了这样逆天而不顺命的人。
韩复望着大门,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叶尔孤白又在院外探头探脑。
零下意识地看着韩复,那同样是一张在苦楚和甜蜜中煎熬的脸。忽然想起曹小囡的话:“我喜欢的人,他会像你和大哥那样的。”“你们和我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你们知道要去哪,而且怎么都要去,你们……不世俗。”零瞪着韩复,对方很年轻,年轻本身就是一种英俊,而韩复这样专注的年轻则不折不扣可以称为魅力。零一直看着韩复,戒备的而不是欣赏的。不论在他独有的暗流世界,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他都该对这个人双重戒备。
夜已深,零又开始站在窗帘后,他关上了所有的窗,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他用曹老大的望远镜从窗帘缝里小心地窥看。
车停在花园里,车边空空荡荡,花园里空空荡荡,马路上空空荡荡,对面马家的窗帘拉开又关上。终于有个人,但那只是放高利贷的叶尔孤白。
突然听见曹小囡的惊叫,零用一种足以杀人的气势冲出去,并且把一块重得能敲死人的镇纸揣进口袋里。
曹小囡从走廊上过来,穿着浴袍,头发还湿着,一条小腿被包得就像骨折了一样。
“怎么啦?”
“没什么。我神经过敏,过敏。嘻嘻。”
零警惕地看着曹小囡出来的门,那是浴室。
“刚才洗澡,觉得有人在看我。嘿嘿。”
零过去,浴室里仍弥漫着蒸汽,一切都湿漉漉的,扔着女孩家的衣服,零看了看敞着窗帘的窗,他能做的只有把窗帘拉上。
“受伤了还洗什么澡?”
曹小囡是一种明知故错的涎脸:“不洗怎么睡?我没碰到伤口啦。……曹老二,你现在那个脸都板得像曹爸爸了,哈哈。”
零皱着眉,他怀疑着每一个人:“葫芦叔呢?”
“不知道。”
零下楼,摸着口袋里的镇纸。零站在自家门口,花园里有人,韩复正在擦车。
“你刚才一直在擦车?”
“嗯。”
零再没说什么,他看看阴恻恻的花园直至街道然后转身回去。从看见阿手的那个风雨之夜后,这个家已经让他觉得鬼气森森了。
64
劫谋的车里简单而封闭,但对湖蓝来说,那意味着温暖和踏实,他看着前方,全身心地融入“在先生身边”这种感觉。
劫谋静静地看着前方,无欢无爱,无哀无嗔,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车停下。
劫谋拿起一枝白色的菊花,他从来都是个与花无干的人,这样的举动显得十分怪异。
湖蓝静静地坐着,视若无睹。
有人打开车门,劫谋下车。
湖蓝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色。山边,坟地。不是穷人家的孤坟野地,是有产者精致的墓园。
“先生,这不安全。”湖蓝立刻绷得很紧,“这里太靠近上海。”
“最后我不是要靠近上海,是进入上海。进入上海,就是说占领上海。”劫谋拈着那朵菊花走开,走向墓园。
在湖蓝和青年队的护卫下,劫谋在墓碑与墓碑间漫步,他要去某个地方,没人给他领路,倒像是他在给人领路。他没来过,但他从来是个很清楚自己在走哪条路的人。“最近常有些胡思乱想。”劫谋说着,看了看湖蓝,“像你一样。”
湖蓝几乎要微笑一下,因为先生居然会胡思乱想,居然会像他一样。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劫谋把玩着那朵菊花,微笑了一下。
湖蓝因这话而茫然。
“如果这里埋的死人都活过来,每个人对这句话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因为他们都死了。而这话是活人说的,我们三个,卅四、修远,还有我。”劫谋表情僵死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种伤逝的神情。
湖蓝看他一眼,不仅因为劫谋把自己排在最后,还因为劫谋提到那两个名字时居然如此敬重。
“卅四是修远的朋友,卅四教了我很多。修远没见过,那时我们就不同派系,但遥相呼应。我是他两位的后辈,最有希望的后辈。我们不一样,一样的是我们都用这句话自勉……少年的中国。”劫谋在伤逝,但他一刻没断了走路,他走动在墓地间,抚摸这个墓碑,轻拍那个墓碑,似乎他是在和死人交谈。“大地和山川,教出各种人等。都是人才,三个人才。那时候三个人一起,少年的中国。后来中国长大了,也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而且,三个人成了三种人。一个人死在你手上了,还有一个,我们要尽快杀了他。”
劫谋终于站住了,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一个墓地,一块无字的碑。劫谋温柔地轻抚着那块碑:“卅四去追随了他的红色理想。修远和命运玩他的油滑。而我,抛弃一切营建我们现在的王国。”他几近疲劳地叹了口气,“是的,王国,这就是我比那两个强大的原因。我的王国。湖蓝,你现在可以为我开枪打死你自己吗?”
“可以。”湖蓝的语气平淡到仅仅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并且掏出了枪,上膛。
劫谋摇头,并且向旁边的纯银示意,纯银把湖蓝的枪拿了过去。劫谋看了看纯银和随时准备为他拦住子弹的青年队说:“他们也可以,这就是王国,我的王国。卅四为他的少年中国被大卸八块,修远再不相信中国也不相信王国。我背弃了我的少年中国,得到了你们,得到王国。”
劫谋再次地叹气,并且把花拿到了胸前:“因为命很重要,命靠权保障,权靠力维持。你们是我的力量,我很看重你们。你们中间,我尤其看重你。”
湖蓝用超人的毅力忍住自己想跪在劫谋面前大哭的冲动。
但是劫谋在哭,他的哭泣无声甚至不被人看见。湖蓝清楚地看见一滴眼泪掉在那块无字的墓碑上。然后劫谋轻柔地在那块碑上放上菊花,当菊花放下,那个孤独伤逝的中年男人也就立刻从这片死地中消失,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劫谋的吐字立刻像平常一样冰冷而清晰:“所以,挖出来。”
湖蓝愕然,直到纯银将一把锹扔在他面前。
“挖什么出来?”
“为我的王国,我杀了一辈子共产党。从没埋过。我不能被你破了例。”
湖蓝在茫然,在茫然中明白,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下边埋的是谁。
“颉无忧大少爷,你是否太有钱?自己掏一千二百块钱买的墓地也认不出来?这里边埋的人对你没有意义吗?他恐怕是世界上第一个像人那样对你的人,我不知道他让你想起你的父亲还是兄弟。他被你杀了,又被你下令解剖,所以这黄土下不是一个卅四,而是一块一块的卅四。现在你要把他挖出来一块块挫骨扬灰。”
湖蓝站着,他以为他显得很轻松,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先生,这样做没有意义……”
“那么做这件没有意义的事吧。为了我。”
“我不在乎。死人就是死人,死了的人……而已。”
“是的。而已。”
湖蓝终于明白,他必须做这件事,不可推诿。
劫谋也根本不需要那些青年队用枪来顶着湖蓝做这件事。他站在这,下了命令,这比任何武器更加有效。
湖蓝开始挖,有条不紊,挖倒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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