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第64章


肩而过,它身上散发的腐质般的气息是那么的让我熟悉。 死亡,每次这种气息弥漫在周围的时候总有我的战友被刺眼的火焰肢解。紧闭着双眼,我想忘却刚才噩梦般的一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惧,我扎在泥水之中的手足无力将我再次托起,它们在无力地抗拒着我的意志。 泥水浸泡着我身上的创口让我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我的全身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上下颚发出钙化物互相敲击的脆响。 远处的坦克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我还是无力地躺伏在泥水之中。 天还在下着雨,可我的嗓子里却在燃烧着一团烈火。 这是从肺腑之间腾然而起的烈火,是那呼啸而过的旋翼点燃的烈火,它渐渐地烤灼着我的四肢并让它们变成了几根坚硬的物体。 我慢慢仰起头来。坦克咆哮着朝我右侧高地前进,带着灰暗的兽性,发亮的车体后部排气道拖曳着泛白的野兽长尾,在深绿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目。 条件反射般直起上身,我迅捷地抱着地雷跳入堑壕,动作灵活得让我惊讶。 飞快地潜行,放置地雷,打开保险,侧身奔跑爬行。 一切都在我的意志控制之外,我的耳鼓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靠在堑壕泥水墙壁上我扭头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那是政委的葬礼,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无法为他饮泣,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也无法为他哭嚎,因为我已经没有声音了;我甚至无法为他致敬,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体了,在黑暗中。 但是。 一枚金属焰火在夜色中迸发,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与野兽的悲鸣。大地再次震颤着,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所震颤。 在迸飞的火焰中政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戍卫者不死的灵魂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政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祭奠你,也是祭奠所有不屈者灵魂的葬礼。 入侵者沉重的金属躯体在爆炸声中开始解体,肥硕的炮塔被猛然敲击着燃烧着从车身上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撕裂。炮塔上道道黝黑的灰烟在青色的火苗中四散开来,在黑色的雨幕中扭曲升腾。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静静地坐在酱黑的泥水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一头野兽的到来。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我紧握住挎在身上的冲锋枪。身上满是粘稠厚重的泥浆,我的手指几乎无法抓牢护圈里的扳机。 远处的山腰上间或爆发出酱红的火球,迅速朝天空升腾缩小,随即隆隆的爆炸声震颤着撞入我的耳中。无穷尽的雨点还在穿过黑色的硝烟云层坠落,被染成黑色的雨滴敲击在我的头盔衬布上,从帽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水柱缓缓地垂流在冲锋枪枪托上。各种绿色调制的夜色场景中充斥着斑驳的起伏与突兀,沉重的杜冷瓶在我耳边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发动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了,我的耳朵似乎在警觉地立起。极力睁大眼睛,可我无法看清那头即将出现的野兽模样。 近了,一束猛然迸裂的火球昭示着野兽的到来。从140毫米口径的炮管里喷涌而出又迅捷膨胀扩张的发射药火球将周围黑色的雨幕猛然推开,一大块发亮的斑点在我绿色的视野里逐渐开始消退。 冲锋枪抵在腰间我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胸口的光荣弹,还在,只是现在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泥球。 步枪子弹是无法对眼前的巨兽构成任何威胁,我注意的是它身后的步兵们,那些配备着地面勇士武器系统外型充满后现代色彩的未来战士们。 巨兽缓缓地越过一条残破的水泥护墙驶了过来,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压在一支被遗弃的步枪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弯曲声。拖着浅色尾巴的巨兽从我的身旁不远处轻蔑地向上攀缘,丝毫没有在意它身边不远处倒卧在泥水中的中国人。 可它身后的未来战士们却没有忽略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2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猝然开火了。弹着点却是在我右侧不远的坑道出口处。 难道有其他的战士在伏击敌人坦克? 我小心地掉转头部朝右面看去,除了爆炸产生的火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两个鬼子步兵上来了,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在包裹良好的德式造型头盔下面有光纤引线的瞄准具威风凛凛地挂在脸上,他们手里都拎着一部双口径能够发射20毫米反装甲弹药的单兵武器。 我的前方是堑壕,顶端满是淤泥,恰好在敌人步兵的视线以下。 附近大概有我们的士兵活动,这两个小鬼子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我们的微波干扰系统大概还没有被摧毁,否则一路搜索上来的鬼子兵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忽略掉还趴在堑壕里的我。 保险早已松开了,我慢慢地端起了冲锋枪。 前方已经弯腰前行至我侧面的两个鬼子兵忽然错愕地猛然开始扫射,从他们附近不远的夜空中也突兀般出现了一架增援直升机。 晦涩暗淡的夜色在这时已经被一团火球点亮了,绿色视野的后半部分开始泛白,是我熟悉的金属流射在奔涌。 掩护自己人! 仓促间我猛然扣动了扳机。 我手中的冲锋枪口忠实地闪开簇簇火焰,弹匣里居然全是曳光弹。随着冲锋枪猛烈的抖动,欣长艳丽的弹道寻找到自己的终点,在两个紧挨着的鬼子兵身上猛然间扎开。小口径钢芯弹头无情地撕裂凯夫拉装甲并在陌生的身体里急速滚动切割,被巨大动能撞倒的躯体无力地栽倒在泥水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一定清晰地看见了地面上发生的这一幕情景。压低机头,左转舵,手指紧紧扣在发射手柄按键上,驾驶员决定给这个从堑壕中站起来浑身黝黑的中国人最后的审判。 旋翼附近的黑色雨滴被急促旋动的气流推拉着,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翅膀,散发着死亡腐质气息的空气在我鼻腔里急速地激荡着。 急速地沿着堑壕奔跑,脚下的积水被我奋力踏起水花,我开始试图躲避时刻会迸发而下的火墙。 湿滑的胶鞋急速地蹬踏在赭红色的泥浆里,每一次从粘稠的泥浆里拔出鞋子都耗费了我巨大的能量,小腿上的腓肠肌阵阵地在抽搐。 糟糕! 慌不择路的我一脚踏入堑壕中的一个深坑。 左脚重重地挫了一下,我失去重心闷声栽进泥浆里。 我慌乱地从泥水里仰起脖子,我开始大声地咳嗽,我的肺部进了水。 拖着满是泥浆的步枪,我转身背靠大地奋力朝后倒退。 已经太迟了! 死神的翅膀已经完全笼罩住大地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如同捉弄笼中鼠般悄然跟随在我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掉转炮口,准备随时给我致命一击。 大概他想看清我的面目,我费力地摘下了夜视仪。 凶猛的秃鹫扑闪着翅膀在天空中逐渐逼近,它的身后是一个巨大黑色的雨环。 那是审判者的标志。 双肘一软,我无力地躺在泥水里任凭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左脚的鞋没了,我狼狈地用右脚撑住墙壁。 审判终于开始了。 审判者自负坚强地凝视着眼前的被审判者。 每个夜晚都要上演多少次这样的审判? 从不远的地面上迅捷地升起一支梭镖,一支拖曳着长长尾焰的梭镖。 是反直升机雷!戍卫者的审判在前面! 狙击弹头径直插进了秃鹫的腹部,瞬发引信准时将弹体内的烈性炸药激活了,数以兆焦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开始膨胀迸发。 直升机在痛苦的悲鸣声中开始解体,机身挂架上被引爆的弹药加速了审判的进程。 刺眼的火球迫使我暂时闭上了眼睛,耳中传来了直升机坠地发出的巨大摩擦声爆炸声,近在咫尺。仍然在高速旋转的直升机翼片把地面上的泥浆刮起抛洒,夹裹着翼片搅动空气发出的呼啸声兜头盖脸地喷了我一身。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柄弯曲断裂的旋翼插在堑壕墙壁上,翼片离我堪堪只有不到两公尺的距离,险些将我切成两半。 “政委牺牲了?妈的!” 听完我的话曲成的脸黑了下来。 曲成的气色看来也不是很好,他脸上贴着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泥浆浸泡变成酱黑色,嘴唇却有些发白。 “团长,微波发射机已经无法修复了。” 旁边跑进来的一个工程人员紧张地汇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 今晚最后一个能坚守的可能都破灭了,没有微波压制,任何形式的抵抗都是毫无价值的。 我是被一个战士搀回指挥所的,曲成刚才清点了一下人员,只剩下不到两个班的战士还能继续战斗,虽然其中一大半是贾上尉的特种兵们,另外坑道里还有十多个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员。 继续战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反坦克弹药了,连小口径弹药都开始匮乏。 坑道里的战士们默默地看着曲成和贾上尉。 “上尉!指挥部来命令了。鉴于113战区的防御体系已经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恢复,继续坚守只能增加无谓伤亡,命令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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