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初记》第65章


拔鞴媳ァ薄?br /> 可是说起栽瓜来,他更是外行。他只知道什么瓜种好吃,究竟瓜籽怎样安法,尖朝上还是朝下就把不定。另外,想到整天蹲在瓜园里松土压蔓,也实在腰痛。他想搭个伙计,自己当个不大不小的东家。想了半天,他想起春儿的爹吴大樱这老头子年上从关外回来,呆在家里没事做,是百里不挑一的种地的好手,为人又忠厚让人。老蒋就找他去商量。非常顺利,吴大印一口答应了。
春儿不大赞成,她说:
“你和谁搭不了伙计,单招惹他?那地是怎么来的,和田家有什么干涉,你弄的清吗?”
吴大印说:
“咱管不了那么多。咱凭力气吃饭,按收成批钱,他搅赖不了我。咱家里地少,又添了你后娘一口人,你经常出去工作,不能纺织,生计上也有些困难。咱家这么点地,够我种的?我闲着就难受。”
“那你还是和老常叔商议商议去。”春儿说。
找到老常,老常说:
“可以办。这地的事,反正有鬼,慢慢咱会看出来。可是和老蒋搭伙,收成了,他不能让咱吃亏。现在政权在咱们手里,不怕他。”
吴大印就到地里栽瓜去了。大印是内行,甜瓜籽净找的谢花甜、铁皮沙、蛤蟆酥、白大碗。西瓜也是找的黑皮、黄瓤、红子儿、又甜又耐旱的好种儿。养出了水芽,班排齐整的种到地里去。
吴大印在瓜园里工作。他种的瓜,像叫着号令一样,一齐生长。它们先钻出土来,迎着阳光张开两片娇嫩的牙瓣儿,像初生的婴儿,闭着眼睛寻找母亲刚刚突起的乳头。然后突然在一个夜晚,展开了头一个叶子。接着,几个叶子,成长着,圆全着,绿团团的罩在发散热气的地面上。又在一个夜晚,瓜秧一同伸出蔓儿,向一个方向舒展,长短是一个尺寸。
吴大印在每一棵瓜的前面,一天不知道要转几个遭儿。
子午镇的人们,都把这瓜园叫做吴大印的瓜园,似乎忘记了它的东家。
老蒋成了一个甩手掌柜,就是想帮帮忙,吴大印怕他弄坏园子,也就把他支使开了。春天天旱,吴大印浇水勤,瓜秧长得还是很好。四月里谢花坐瓜,那一排排的小西瓜,像站好队形的小学生一样。
他们在瓜园中间,搭起一座高脚的窝棚。五月里,因为地里活儿多,吴大印和老蒋轮流着看园,一个人一晚上。在乡下,瓜园的窝棚里,曾经发生过多少动人的有趣的故事埃现在,他们的窝棚,却成了子午镇两个对立的政治中心。
每逢吴大印值班的时候,窝棚上就出现了老常和村里别的干部,春儿和那些进步的妇女们。老蒋值班的时候,围在窝棚上的就是他那些朋友相好,田大瞎子有时也在座。
有一天晚上,月亮圆了。田大瞎子喝了几盅酒,到窝棚里来,他忽然想做几句诗,对老蒋说:“咱两个做诗吧。”
“我哪里会做诗呢?”老蒋说,“平常话我还说不通顺哩。”“瞎编就行。
一人两句。”田大瞎子说,“我先来:长工去开会,水干没人挑。你来。”
“你成心憋我。”老蒋说,“我就来两句:小伙子唱歌喊劈嗓,小媳妇跳秧歌扭断腰。”
“意思不错,就是句子不齐整,”田大瞎子说,“你这叫大鼓词,不叫诗。
我接下去吧:提倡三八制,草苗一般高。”
两个人正做诗,有人站在地头上喊:
“今日个谁值班?”
老蒋一听是个村干部,就说:
“今天是我;明天你再来吧。”
那人就不言语,走了。
“你家姑爷有信来吗?”田大瞎子靠近老蒋小声说。“没有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老蒋叹气说,“要有他在近处,我会受这个洋罪?”
“不远。”田大瞎子说,“你知道吗?中央军的势力,现在可大多了。除去张荫梧总指挥,还有石友三司令,听说过吧,过去和你家姑爷是一道。还有庞炳勋、朱怀冰,还有丁树本、侯汝镛,还有赵云祥。现在这些队伍都集中到一条线上,就要开始了。是这么个阵势:中央军从南往北,日本人从北往南,把八路夹在中间,用力一挤,完蛋。”
“这是准信?”老蒋问。
“耀武打发人来报的信。”田大瞎子兴致很好的回家睡觉去了。
八十三
五月的瓜园,是将近成熟的,丰盛茂密的,虫鸣响遍的,路人垂涎的。
甜瓜,最大的一代,皮肉开始松软了,香味在夜间冒得很浓。西瓜已经从叶蔓里露出那鼓鼓的、汪着露水的肚子,懒洋洋的躺在干松的畦背上。而它们那蔓子的尖端,还是高高昂起,开放着香的、充满水份的、挑战性质的花。
它们那无忧无虑的、目空一切的、充满自觉的神态,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拿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昂头走过的少女们来比喻。
今天晚上,坐在瓜园里窝棚上看瓜的是春儿。春儿从部队回来,担任了妇救会的小区委。因为工作的头绪纷杂,是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坐和想想了。今天,父亲有事,她答应替他到这里来。
可是,她刚刚爬到窝棚上,凉风刚刚把她身上的汗吹干,一个女人就到这里找她来了,那是老温的老婆。
“你的孩子哩?”春儿问她。
“在院里床上睡着了。”那媳妇说着也爬上窝棚来,坐在春儿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脸都望着西边,有一股红云,还在那边天际留恋着。
“你找我有事情吗,嫂子?”春儿问。
“没有事情。”媳妇说,“好几天了,我就想找你在一块这么坐一会,不是你没工夫,就是我没工夫。我们这样在一块坐坐多好啊,你就像我的亲妯娌一样。”
春儿拉过她的手来。
“我们就是姐妹。”那媳妇说,“芒种和老温在外边也就像是兄弟一样,不知道他们现在分开了没有,我就是不愿他们离开。”
“不会离开的。”春儿说。
媳妇说:
“山里不知道离我们这里到底有多远,这样看着是多么近啊,云彩下边就是山,可走起来一定很远。人要是能像鸟儿一样多好埃我们早该给他们写封信了。”
“我给你写一封。”春儿说。
“我们写在一块。”媳妇说,“话是一样的,末了落上我们两个的名儿就行了。”
然后她们就不说话了,望着西面。月亮在流散的乌云里,急急的穿行着。
媳妇始终很高兴,她觉得和这运命相关、情感接连的人在一块,是很幸福的,她的要求并不多。她对春儿说:“我近来很愿意学习,每天学几个字,你告诉我:保卫的这个卫字儿怎么讲?”
“保卫和保护差不多。”春儿说,“卫字更有力量。敌人侵略我们的祖国,为了保护它,我们要用一切办法一切力量打击敌人,向敌人进攻,这里面就有卫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媳妇说,“芒种和老温是保卫祖国去了。打个比方,我们看着瓜园,也可以说是保卫吗?”
“当然也可以。”春儿说,“瓜园的敌人就是那些獾、猪、刺猬,我们就是向它们进攻的战士。”
媳妇说:
“瓜园虽然小,也是你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栽种来的,再说,坐在这园子里,心里是多么舒坦哪!我们不要说话了,就这样坐着吧。”
媳妇两手搬着腿,头望着天。月亮钻到一大块黑云彩里,一时露不出来了。
这园子两面叫高粱地夹着,北头是一块谷地,风从那里吹过来。天气凉快了,草虫们的声音也就疏稀了。媳妇听见,靠东边高粱地那里的瓜叶哗啦响了一下,接着“格巴”一响,那是西瓜断蔓的声音。
“有人爬瓜了。”她轻轻对春儿说。
“也许是一个獾。”春儿小声说,“我们去看看。”
“我不敢去。”媳妇说,“叫它咬一口怎么办?”
春儿轻轻从窝棚上跳下来,小心不趟响瓜蔓,轻轻的推开高粱叶,从高粱地里绕过去。
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爬在地下,半截身子伸到瓜园里,扒着一个大西瓜,从瓜园里蜷伏着退回来。春儿把一只脚蹬在那个东西的脊背上,那东西叫了一声。
这声音不像獾,也不像刺猬。可是它只叫了一声,就再也不响。这种情形,倒使春儿有些害怕,她喊叫老温嫂子快来。好久,那媳妇才哆嗦着来了,月亮也闪出来,春儿看出爬在地下的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把脑袋钻到地里,死也不回头。春儿硬拉她起来,还安慰她:“你要是饥了渴了,吃个瓜不算什么,就是不该偷。”
那女人转过脸来,裂开嘴一笑。媳妇和春儿都吓得后退一步,原来是高疤的老婆俗儿。
俗儿想逃跑,春儿追上捉住她,说:
“你偷瓜是小事,你得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来干什么?”
“你管得着我从哪里来?”俗儿掸掸身上的土,一本正经的说,“谁偷你的瓜来?你攥住我的手了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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