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第185章


何旺说:“前边的路有几个小坎,你可要当心,瞅准了路,不能出声。”
梁福望说:“放心吧,这条路我走过上百遍了。”说着,梁福望走到车的左边,接过何旺手里的鞭子,坐到左边车耳板子上赶车。何旺坐到右边车耳板子上,围上了被子。车开始放慢了速度。冬天的云彩均匀地铺在天上。腊月是一年最冷的季节,凌晨是一夜最冷的时候。几个孩子在车上都冻得发抖。妈妈让孩子们紧紧靠在一起,把被子围得更严实一些,告诉大家不要出声。
下尤各庄的树和房子影影绰绰,越来越近了。梁万禄下车,在前边悄悄走着。快到下尤各庄了。梁万禄一摆手,让梁福望停车,梁福望把驴缰绳一拉,车停了下来。梁万禄告诉大家一点声也不要出。自己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昏暗的下尤各庄的轮廓出神。
梁万禄抬眼看看天空,本应是皎洁的月夜,却被昏暗的乌云遮住了,整个世界变得混混沌沌,无限凄凉。
梁万禄突然想起心爱的大女儿。前边昏暗夜幕中的下尤各庄就是大女儿珠子的婆家所在的村庄。如今女儿已经去世一年半了,坟上的草一定也长的很高了。自己也已经一年半没有到下尤各庄来了。今天夜里这么冷,女儿自己在这荒郊野外的黄土下面静静的躺着,一定很冷。可是,今天爸爸妈妈来尤各庄,不是来看女儿,而是逃避日本鬼子围剿。如果女儿在阴间有灵,就让鬼子都睡得死死的,保佑全家顺利通过眼前的包围圈……
父母希望儿子没牺牲(3)
一阵冷风吹来,梁万禄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从幻觉中醒来。梁万禄掏出怀表,已经是一点五分了。该到联络的时候了。
按照约定,联系信号是三次闪光。闪光用烟袋锅里的微弱火亮。如果对方也有同样的闪光,等五秒后再打第二次闪光,对方也会出现一次闪光。再打第三次闪光。如果对方也第三次打闪光,就说明一切顺利,立刻通过尤各庄。
梁万禄从腰带子上抽出烟袋,装满了一袋烟。一摆手,让何旺和梁福望围拢过来。悄悄告诉何旺和梁福望:“现在我发信号,同我们的人进行联系。如果顺利,我们就立刻通过尤各庄。如果我们的人没有安排好联系不上,我们立刻返回,绕道往西,从另一个地方转移出去。如果出现意外,被鬼子发现了,我腰里有家伙,能抵挡一阵。你们立刻跑。”
梁福望说:“老爷,你放心,如果是那样,我们也会赶着车跑的,一定把老奶和小叔叔小姑姑带出去的。”
何旺说:“老婶小脚跑不了,弟弟妹妹们都小,跑不快。老叔放心,只要我们俩能跑出去,一定把老婶和弟弟妹妹们带出去。”
梁万禄一抱拳:“我这做长辈的,可要谢谢你们晚辈了。不过到时候车跑不快,你们一定不要勉强。能多活一个就多留一份以后杀鬼子报仇的力量。”梁万禄把何旺和梁福望拉了一下,说:“你们俩靠紧我,挡住亮,我打火点烟。”
在三个人身体紧密包围的空间中,梁万禄把烟袋嘴含到嘴里,掏出火镰、火绒子和火石,打了几下,打着了火绒子,点着了烟袋锅里的烟。然后把烟袋锅用两手捧着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梁万禄示意何旺和梁福望躲开,然后用嘴使劲吸一下。在烟袋锅里火正亮的时候,梁万禄捧着的两手突然向南开了一道缝隙,又马上把两手合起来,把烟火完全遮盖起来。梁万禄向前边看了一会儿。前边没有回应的闪光。梁万禄转换一个角度,又这样发出一个信号,又向前边看。突然前边有一个微弱的光点也这样闪了一下。梁万禄兴奋极了。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吸一口烟,又这样发出一次信号。前边紧接着也回应了一次闪光。接着又是一次闪光,一次回应。
“一切顺利,快走。”梁万禄的声音非常小,但是说的非常坚定。何旺在最前边,边看路边急切地往前走;梁万禄右手插在怀里,握着怀里的手枪;左手牵着前哨驴的笼头紧紧跟着何旺的脚步,梁福望在车左边车耳板子上,一手拉着驴缰绳,一手拍打着驾辕驴的屁股急急往前赶。梁万禄妻子把孩子们紧紧搂抱住,悄悄告诉孩子们:“谁也不许说话,不许出声。有咳嗽都憋着。”孩子们都懂事地依偎在妈妈身边,一点声音也不出。只是一对对大眼睛恐惧地看着周围的夜幕,好像日本鬼子随时就会端着刺刀从夜幕中刺过来似的。气氛紧张极了。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活动,只有这昏暗的夜幕中一个小驴车急速地向南行驶。整个大地都宁静下来,只有驴蹄子裹着的破布踏在地上的扑嗒扑嗒的声音和何旺、梁福望、梁万禄急速而轻轻的脚步声。整个尤各庄在沉睡中。路边的几棵大树过来又很快过去了,庄里的农家院落在影影绰绰中很快滑过去了。在黑暗中,梁万禄似乎看见几个身穿警防队的地下党的同志,目送着自己一家人快速通过包围圈。梁万禄心里默默念着:同志们,谢谢你们;领导同志,谢谢你们安排得这样周密,救了我们一家。
几分钟时间,小驴车悄无声息地急速通过了尤各庄。
日本鬼子和警防队的包围圈,白天几乎是肩并肩手拉手从四周向中心压缩;黑夜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围着。从这个包围圈通过一只兔子都不可能。可是日本鬼子万万没有想到,警防队里也有我们地下党的人。今夜,就是在尤各庄过夜的警防队地下党组织安排的人准时上岗,用联络信号联系后让开了路,让梁万禄的车迅速通过,使得梁万禄一家突破了包围圈,通过了封锁线,逃出了虎口。
德成说想大姐了
过了尤各庄,梁万禄告诉大家还是不要出声,继续急速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五六里路程,又过了一个村庄。听听后边的尤各庄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梁万禄悄悄说:“何旺,不用那么急了,可以放慢些脚步走了。”大家都深深出了一口长气,紧张的精神放松下来。
二珠在妈妈耳边问:“我们逃出来了,是吗?”
“悄默声的。” 妈妈小声说着,用眼神看了看周围。
又走了一阵子,大家都觉得特别冷。原来在通过尤各庄的那么一会儿,大家各个都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几乎都冻成了冰。
天上的云彩慢慢变得稀薄了,有时透过薄云还能看出月亮的轮廓。周围也变得不那么暗了。
德成说:“妈妈,我脚冻的好疼。”原来德成让弟弟们靠紧妈妈取暖,自己在最外围,脚在被子外边,用牲口草盖着。
妈妈说:“你下地走走,活动活动就好了。”
二珠说:“妈妈,我也同二弟一起下地走走。”
梁福望把车停下来,让二珠和德成从车尾巴下到地上,跟着车走着。天上的云层更薄了,一会儿月亮从云彩后边露了出来,路看得清清楚楚的。走过了一会儿,德成说脚已经暖和过来了。德成还要再走,觉得在路上走挺好玩的。
德成向二珠说:“二姐,你看地上的影子多真切。”
二珠悄声说:“妈妈告诉咱们悄默声的,你咋又大声说话。”
德成立刻把声音变得小小的:“真的,二姐,你看这影子多真切,多好玩呀。”
孩子总是这样天真活泼。不管什么情况下,总能找到欢乐的感觉。只是这个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让孩子们找到这些欢乐感觉的时候太少了。
沉默了一会儿,德成突然问:“二姐,刚才过下尤各庄的时候,你想大姐了吗?”
二珠说:“想了,刚才我都哭了。就是没敢出声。”
德成说:“大姐对咱们多好呀。可是再也见不到大姐了。”
二珠说:“二弟,别说了。再说,我更受不了了。”
听见二珠和德成说话,来成立刻抽泣起来,依偎到妈妈身边:“妈妈,我想大姐。大姐也许没有死,就在尤各庄呢。”
妈妈擦了擦来成满脸的眼泪,“傻孩子,别说傻话了。你看,不是你大姐保佑咱家顺利脱险了吗?” 妈妈说话的声音变得哽咽了。
孩子们的天真,勾引起爸爸妈妈对大女儿的怀念,和对大儿子的挂念。这一走,不知道漂泊到何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看大女儿一眼,不知道大儿子是死是活。如果大儿子梁凯还活着,还不知道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梁万禄夫妇内心一阵心酸,双双泪洒前襟。
东边有点放白了,天有点亮了。梁万禄告诉何旺和梁福望把驴蹄子上的破布和车轱辘上的破布都解下来,免得有人看见觉得奇怪,让人怀疑。
何旺把车停下来,解下破布,顺手扔到路边。
梁万禄说:“那些破布不能扔。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见这些破布也会觉得可疑的。若是被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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