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第132章


了两个兵娃子和人家打呢,俺上去帮忙,将军还冲俺笑,不过俺看到将军身上已经挂了彩,就叫将军上马。将军回头看了一眼那马,也没说啥,又往前冲。你说俺能说啥?还不杀敌等啥呢?俺就跟着杀,后来跟着跟着俺杀到头了,要不说狗命贱咋地,杀了一夜就吃了三枪五刀,也没伤着俺筋骨。可回头没看到将军,拉住了两个兵一问,说是将军前面给贼龅子伤了,坐后面先缓口气。
“俺当时那个气啊,将军给伤了,你们咋就不会疼人呢?还在这抢功咋地?俺急着往回跑,还给两个死鬼绊了个跟头。还好,柯将军真坐那歇呢,身边还有几个弟兄。俺跑过去挡在柯将军前面,好让他多歇歇。这时,来了个叛军,骑着马,手里的大刀足足有两丈长,杀了俺们老多兄弟。眼瞅着要杀过来了,俺就往上填啊,生死也就他那一刀。可俺还没填上呢,柯将军倒起来了!你说说,这兵阵上的,那是一寸长,一寸先;一寸短,一寸险。俺们柯将军那是武艺非凡,可吃了兵刃上的亏,给那龅子一刀砍在当胸。
“俺当时都傻了,那骨头砍断的声儿老响老响的。俺就看着柯将军直挺挺倒下去了,那龅子就要放马踩……俺也不知道想啥呢,扑上去压住了俺们将军,那马没从贼,踩俺盔上了,就着俺的耳朵落的地,那个险啊!后来俺等那龅子马身一转,就拖着将军往后躲。再看将军,那真是伤得重了,血就那么往外涌。俺聪明了一把,两手乱刨,那土啊草啊的都往伤口上堵,不是说水来土掩么?嘿,还真救下了俺们将军一条命。”
那兵尉说得兴起,指手划脚的,拉开胸甲给我看他的伤口,还比划着柯良寿受的伤。我等他说到救下柯良寿一条命,总算深深吐了口气,额头上粘粘的,都是油汗。
“你叫什么?”我问他。
“人家都叫俺大黑子。”他说。
“官名呢?”
“问这么多干啥?你哪儿的?咋在这里呢?”他瞪了我一眼,天色已经青了,虽然太阳还没出来,却能见人了。我吃了一惊,原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想他一个兵尉,是没什么机会见我,只是我残疾领兵,天下还有人不知道么?
“你看俺是哪儿的?”我学着他的淮南腔,笑道。
大黑子上下扫了我几遍,目光呆滞起来,木木问道:“你、你、你不会是俺们明相吧?”
我刚才特别羡慕他一口一个“俺们将军”,现在听到他也在我的名头前加了个“俺们”,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我喘气道:“俺就是明可名。”
“哟,”大黑子腾地站了起来,转了两圈,连忙单膝跪下行了军礼,“小的熊德厚,拜见明相!”
我前倾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们柯良寿将军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熊德厚,俺记住了。”
“嘿嘿,”熊德厚一笑,“出征前,俺媳妇骂家门口那喜鹊,说是要去赶死了,乌鸦不叫喜鹊叫,莫非真是反了天了?俺就说了,俺太爷吃的是前吴的皇粮,那出征才是赶死呢,俺大叔吃的是武炳坤的军粮,那出来就碰上武德星君,那也是赶死呢。俺给柯将军打先锋,柯将军从的是破军星君的帐下,那去打仗是替天行道,大功德的事呢。俺媳妇还唠叨,俺当时就两个老大耳括子上去了。”
“哈哈,妇人家唠叨些也是常理,打老婆总不好,人家也是疼你。”我笑道。
“嘿嘿,明相说的是呢。可这话不敢跟俺媳妇说,她要知道明相说不能打媳妇,那她还不反了天?”熊德厚憨笑道。
我挺喜欢这个粗汉,笑道:“等打下了金城,来大帐找我,我得把你引荐给你们柯将军,也让你和他喝一壶。”
“那可好呢,不过俺倒不希罕和柯将军一起喝酒,柯将军武艺好,酒品不好,两三碗下去就趴那睡了,踹都踹不醒。”
“哈,你踹过?”我促狭问他。
“俺咋敢呢,几个兵娃子,喝多了没大没小,俺要不是也没劲了,看到他们敢踹将军还不宰了狗日的?”熊德厚笑得有些奸诈,我也不去点破他。不过柯良寿是个良将已经毫无疑问了。从这里看,王宝儿推荐了王崎而非柯良寿,恐怕其看人还是比史君毅低了一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还要去看傅羿将军,等有空了一起喝酒,再往后打下金城,没空也得有空和我一起喝酒!”
熊德厚腼腆一笑:“俺酒量差,回去可得好好练练,不能在明相前面丢脸不是?不过明相,”他一正色,“傅将军那里怕是有些惨,俺们都知道明相是个读书人,怕是见不得那个……”
我心头一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说惨……这么一句话,又让我回到了高济,看到那个被倭奴屠过的小村,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强挤出一个微笑,我问道:“有多惨?”
熊德厚想了想,说:“明相,傅羿将军也挂了伤,已经有兄弟去抬他们了,您就甭上去了……”
“大黑子!”
“有!”
“你以为我是那种兵士前面卖命,自己后面捞功的人么?”我皱眉冷声喝道。
“小的不敢!”熊德厚跪了下来。
“修罗场上白骨哭,为人将者,若是不知战阵之惨,凭何让兵士卖命?”我说完,让兵士推我上去。
熊德厚跪在后面没有说话,我却感觉到了他的目送。过了一会,熊德厚居然一颠一颠地跟上来了:“明相,俺护您上去吧,怕有流兵。”
我点了点头,眉头却越皱越紧。过了半山亭就是李彦宗与傅羿几番拉锯的战场,看得出两军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砍断的白杨,烧焦的枯木,挖过的坑洞,以及填在坑里的死去的两军兵士……山石上全是黑的,有些是烧黑的,有些是干了的血染黑的。
山道难行,走了二里山路不到,天已大亮了。周围的景观清晰起来,但是阳光下却让人不住牙关发冷。听熊德厚说,离傅羿的大营还有些路程,但是路旁的树都是白光光的,没有树皮。再往上走了走,连草都不见了。不问可知,傅羿军是靠什么挺着的。
兵士们都吃树皮草根了,五泉山居然还没有丢……
“山上还有多少人?”我低声问熊德厚。
熊德厚摇了摇头:“说不好,估摸着只有三五百人。”
八千健勇,只有三五百了么?
我心头发凉,正想着,上面下来一队兵,两人扛着单架,里面躺着人。我让过,乘机去看了一眼,是个兵士,不是傅羿。“傅将军呢?”我问抬单架的兵士。
“回大人,傅将军说了,只要还有一个兄弟没下山,他就不能下山。”那兵士说话声音里满是崇敬,对“傅将军”三字充满敬佩。
我点了点头,看到那个兵士躺在单架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抓住他的双手,低声道:“我明可名对不起你们……”还想继续说,却发现自己哽咽了,连连挥手让人送他下去救治。
“明相,就在这里等等吧,别上去了。”熊德厚道。
“去,上去,我得亲自去接傅将军。”我挥了挥如意,坚定道。[奇书电子书…WwW。QiSuu。cOm]
兵士们依命往上走去,一直到了傅羿的营区我才知道为什么熊德厚说“太惨了”……我双手紧紧抓住如意,恨不得把如意捏碎。还好是千年古玉,经得起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握力。
营区里停着一排尸体,从破露的装束看,那些人生前是叛军。他们的大腿裸露在外,或者说是腿骨裸露在外。肉去了哪里?我想我能猜到,显然不是喂狗了,因为营区里没有狗。等两个月啊,树皮草根吃完之后还能吃什么?战场这种死地,便是动物都不会留宿,只有吃人……
我一阵目眩,侧过脸,总算忍住没有吐出来。“那些人还停着干吗?”我拉住一个兵士。“回明相,傅将军说把他们好生埋了,只是现在还腾不出人手,就先停那里了。”
我挥了挥手,让他忙去。认准了大帐,我自己转动轮椅往里去了。熊德厚帮我掀开了帐幕,我刚好看到傅羿赤裸着上身在换药,伤口脓了一片,整个帐篷里都是臭气。
傅羿看了我片刻,摇晃着起身跪下行礼:“陇右指挥使傅羿,见过明相大人。”声音很虚,我一阵心酸,转近轮椅扶他起来,沉声道:“傅将军受苦了,我来晚了。”
“明相客气,末将与陇右八千子弟,誓死守住五泉山,不让李彦宗大军东犯,幸不辱命。只是末将要弹劾陇右布政使张道缘!”傅羿突然强声道,惹得一阵气虚急喘。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让他稳住,低声问他:“张大人怎么了?”
傅羿显然是气急了,满脸通红,骂道:“那狗娘养的太不是东西了!小将和他镇守一方,乃是圣天子的恩赐。反贼东犯,他不思勤王报国,居然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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