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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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日,我就该能出了这山坳,到时候就能见到干土地了。现在每日看着水,已经开始头晕眼花暗暗泛恶心。患痢疾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有些班甚至全班都染了痢疾。我虽然学过医,但是眼下没有药物总无法控制这瘟疫。
而且,就是这短短一段路程,还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再次骑马。
那是约莫午时初刻光景,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过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兵士们只是喧哗,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过了一会儿,我派去查问的人回来报我:兵尉姜远山要自杀,他的长官卫尉包凯就上去压住了他,两人扭打起来了,所以才起了喧哗。
我没心思问那么细,只是一个兵尉在这当口要死要活的,不是给我难堪么?我望了望后军,看不到尾,心中着急。想起当日在北疆骑马闹市的经历,叫人先给我腾出一匹马,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几个兵士帮我上了马,一脸诧异地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一抖缰绳,让马小跑起来。前头本没有人帮我牵马,不过几个身体还好的兵士见我拍马来了,自觉地跑在前面帮我开路。就这么人越来越多,等我见到包凯和姜远山的时候,俨然是带着一队人马前来镇压一般。
我也毫不客气,厉声喝道:“为人官长,当众斗殴,当本相的军法是假的!”
两人迟疑一阵,过了半晌才确定真的是我,连忙跪倒在地。包凯脸色泛白,显然刚才不占优势。姜远山也是惨白着脸,头上的汗珠和水珠混着,眼睛红彤彤的。
“报明相!”包凯抱拳行礼道,“姜远山不顾军令,妄图避战,末将只是欲执行军法。”
姜远山重重一低头,没有答辩,算是认罪。
我猜到那个要自杀的兵尉想来就是姜远山,依旧一脸寒霜,喝他道:“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末将甘受明相军法处置……”姜远山声音很虚。
“你为何要死?”我见他态度不错,微微缓了缓口气,问他。
“末将……”姜远山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良久方道:“末将染了痢疾,浑身打摆子,只怕是走不出去了。与其活着浪费军粮,不如死了算了。”
我虽知罪不在他,却还是忍不住怒道:“要都是你这般想法,我大军中要死多少兄弟?大家一起出来了,便该一起回去!你知战死沙场是我武人的荣耀,但像你这般轻生枉死,非但辱了列祖列宗,便是你儿子有你这样的父亲又如何抬得起头来?本相尚未有子嗣,却想日后若是子孙言及本相,能傲然说一句:家祖曾为国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死而后已。你呢?你要你子孙后人如何去说一个在战场上避战自戕的祖宗?”
“末将知罪了!”姜远山拜倒。
我有些乏,还是打起精神,对周围将士朗声道:“今时陈和反叛,李彦宗附逆,乃是我大越子弟报君报国的大好时机。有道是疾风知劲草,我军今日不过路过个小水坑,些许拉了拉肚子,难道就成软草趴下了?本相残疾之身尚自强不息不敢言退,全军还有谁能借口活着浪费军粮而避战的!”
“明相威武!”有人喊了一声,很快,整条山谷都震动了。我以前只听到过兵士喊自己的将军威武,从未想过我也有了今天。本以为我不能冲锋陷阵得不到此等待遇,今日看到了,总算甘心了。
我也发现自己骑马更能振奋军心,所以我也乐得骑在马上,省得腿脚继续泡在水里。只是这马是卫尉刘星炜的坐骑,我不能抢人坐骑,所以就从拉车的驽马里找了一匹年齿小些的,算是坐骑。
我本来想的是自己又不需要真的冲锋杀敌,马差些也无所谓,便随便挑了一匹。只是那马却像是和我投缘,不住地低头蹭我。我本来喜欢白马,这马色黄,只额头一块白斑,并不起眼。只是它对我这么亲热,居然也觉得和它难以割舍了。
北疆虽然很多人都用了马镫,但是中原的将军们并不怎么用那东西。一者为了显示自己的骑术高超,二者也觉得多些东西便是麻烦。我跟他们说了几次,有了马镫甚至发力都能强几分,只是他们口中应是,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转身便忘记了。现在行军无法打造马镫,我也只好让人用绳子将我的两脚踝连起来,免得乱晃。
我看了看天色,虽然时辰还早,只是陇右的冬天天暗得早,现在已经差不多该找地方休息了。今天晚上因为吸取了昨夜的教训,没有人再傻得横着躺了,都竖着躺成一排,果然没有人再滚下去了。
林正枫吃过晚饭后找到我,说了些闲话,要我睡回车里去,还说已经给我腾了出来。我当时就有些恼火,训了他两句,让他把人再给我送回车里。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得那么慷慨激昂,让林正枫羞愧不已。不过等林正枫走了,我也觉得自己挺有名将之质的,可惜自己是个残废。
看着漫天星斗,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明天,我们就能走出这个水塘了。
我昏昏沉沉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天空青蒙蒙的,身上多了几件布衣,看得出都是兵士的。我心头一热,轻声问那些已经醒来的人,让他们帮我把衣服还了去。
我和兵士们一样吃一口泛潮的干粮喝一口凉水。苦是苦了些,不过味道还是不错。一大早起来心情舒泰,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让各将军带着兵士们唱了些歌,士气完全调动起来了,加上昨天我那段训话,大家似乎都回到了当日誓师时的状态。
“我大越健勇们,”我上了马,高声喊道,“今日午时,我军便能走出五泉山区,今夜我们就能住进蓝山的大营,热腾腾的面汤和暖和的被褥等着我们呢!此番我们能活着走出去,便是老天爷也给我们打败了!”
兵士们一阵欢腾,士气上来不少。加之两天没有下雨,地上的积水也退了些,最深的地方退了了小腿,最浅处降到了脚踝。我骑在马上,前后巡视,也和兵士们聊两句,有时候只是问问他们的家人。
看日头到了辰时时分,前方派出的探马回来了。
“报明相!”斥候翻身下马,道:“山口处发现李彦宗大部,列方阵。”
我差点一个晕眩从马上滚下去,又是李彦宗大部?他最多不过万余人,哪里来那么多大部?到底在平凉的那支是疑兵,还是这里这支是疑兵?
“他们可在阵前放了拒鹿?”我问。
“未曾看到,也不见陷马坑。”
“人数多少?”
“远远地不见头尾,从旗上数来,总有一营兵马。”
我和周围的兵士们都没有声音了,只有风撕破空气的呼呼声。
“还有多少路能到山口?”
“照我军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我点了点头,传令大军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我停了大军,先知会了各卫尉兵尉,转而找了块高地,向兵士们喊道:“兄弟们,今日我们就能走出五泉山山区。”底下尚不明就里的兵士又是一阵欢呼。
“可是李彦宗两万人等在前面。”我夸大其辞道。果然,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五千人马对两万,本就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我这五千人马都是泥水里滚出来的,还有一半染了疫症的,连路都走不稳。
“兄弟们,走到这一步,都是我明可名的错,大家是好样的……”我悲声道,“所以,我愿以一己之身去保诸位兄弟,今日便要在此别过了。”
底下微微有了唏嘘之声,总算有人喊了一句:“明相,宁死不降啊!”有了开了头,后面跟着喊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一时已经听不出他们在喊什么了,只觉得像是一阵阵的狂雷。
我勒了勒马,待下面渐渐静了,高声道:“兄弟们,兵法有云:勿击堂堂之阵,勿邀正正之师。李彦宗两万人马以逸待劳……”
“明相啊~”下面有人哭着往前跑了几步,跪在我面前,“明相,您若是去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小人能在明相帐下征讨逆贼,已是三生有幸,不复他想,还请明相带我等冲锋杀敌,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他这一哭一跪,后面立时跟着跪下去一片,转而下跪的人越来越多……
我也心生感慨,朗声道:“蒙诸位兄弟厚爱,我明可名怎还能作女儿姿态?此战凶多吉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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