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角落》第21章

风从山际吹过，满山的树叶发出“沙沙”微响。照片里，苏晨仍旧恬静而又淡淡地笑着。
“晨，昨天你是来找我了麽？你为什么没把我带走？……晨，我很久没来看你了，你怪我吗？不是我不想来看你，每次我站在这里就会想起过去，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的心就会好痛，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总以为你是躲起来了不想被我找到。你走得那么快，我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来不及对你说，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我一直像是做梦一样。我真的很爱你，很怕失去你，看到你和周斌那个样子我以为你会不爱我了，我很怕你会离开我，以致于胡思乱想，嫉妒得发狂。我太自私了，被妒火控制了理智，没有体会到你的感受，说出那样伤害你的话。我明知道你妈妈的事情对你刺激很大，却还要用她来伤害你，是我害了你……晨，我无法求得你的原谅，我也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看着苏晨的照片，继续说道：“可是晨，我现在不能为了你自杀，虽然我答应过陪你一起死，也曾经好多次想过自杀。但是，筱洁她真的很爱我，她为了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抛下她自杀，那样对她太残忍了。我知道这么做对你很不公平，我没有办法……我已经伤害了你，不能再伤害她了。如果你真的无法原谅我，真的想我死，你就来取走我的命吧，我不会怪你。可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必须好好地对待她。晨，你会理解我吗……”
“会理解的，”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苏晨的爸爸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纸钱香烛。
我站了起来，讷讷道：“叔叔，你来了。”自从苏晨死后他明显老了很多，中年离异，老年丧女，人生的悲痛几乎都承受了。
他的眼神很平淡，点了点头，说道：“后天就是中元节了，我来给晨儿上坟。”他的话语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看到女儿的坟墓而情绪激动。
看着眼前这个孤零零的老人，我心中一酸，哽声道：“叔叔，我……”
他挥了挥手，把我打断，然后蹲在苏晨的墓前，点燃了蜡烛和香，一边烧着纸钱，口中一边缓缓道：“晨儿的事情完全是意外，你不要老放在心里。刚才你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些，唉……晨儿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用老想着她，还是要好好过日子。晨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不会怪你的。”
我心中一股酸楚之情难以抑制，说：“可是……”说了两个字我却无以为继，愣了半响才道：“叔叔你现在还好吗？”苏晨的爸爸似乎停了一下，但很快就说：“我还好，反正退休了也不用操心，吃饱了就出去散散步，没什么不好。”
纸钱燃起的青烟在空气中飘散着，墓碑上苏晨仍旧微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生命里曾经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我和苏晨的爸爸说了一会儿，向他告辞，他说：“你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要老放在心里了……”
我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照片上的苏晨一眼，缓缓转过身向山下走去。我没有看到，在我身后，苏晨的爸爸默默凝视着我，当他的目光转向墓碑上的照片时，苍老的眼睛里泪水正无声的滑落……
第十二章　试验（一）
在回市区的路上我接到了祁刚的电话，他从陈丰那里得知了我近来的情况，颇有些担心地询问我。
我故作轻松地对他说：“我没什么，医生说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休息一下就好了。”祁刚有些迟疑地说：“那样最好了，我担心你别是受了那个自杀网站的影响。”“哈！”我笑了出来，“你不会担心我被恶鬼诅咒了吧？”
祁刚也“呵呵”笑了出来，说：“你小子还能开玩笑，看来的确没什么事了！”我在电话这头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祁刚顿了顿，道：“对了，还记得那个跳河自杀的青年吧，我打算在他身上做个试验，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我吓了一跳，忙问：“你要做什么试验？不会是人体试验吧！”
“靠！”祁刚出人意料地说了句粗口，“你小子扯鸡巴蛋！电话里不和你多说了，你如果想看就来城西看守所。”
我去上海之前祁刚曾经跟我说过那个青年已经醒了，本来也打算抽时间去看看的，结果这期间发生了这些事情，一时有些顾不上了。我跟司机说了一声，汽车在路口拐了个弯，往城西看守所去了。
看守所的大门口，祁刚正在等我，看见我下车就迎了上来。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人家不过是企图自杀而已，你们怎么把他扔到看守所里来了？”祁刚苦笑道：“本来我们也是想留他在医院里的，可是他身体好好的，就是隔断时间会说胡话，好像看到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样，把那里的医生护身搞得人心惶惶。你说把他送精神病院去吧，他正常的时候脑子比谁转的都快，我们说一句他能回你十句。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和他家人商量。他父母觉得他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就同意我们这么做了。”
说话间我们走进了看守所，本来“生人勿进”的看守所由于有祁刚带路，看守的警卫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倒没盘问我。
走过宽敞的大院，祁刚领着我穿过几道铁门，在一个单间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站着的守卫向祁刚敬了个礼。祁刚点点头，问道：“准备好了吗？”守卫回答道：“一切按你说的都准备好了。”祁刚“嗯”了一下，说：“开始吧。”
这时有几个人从我们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提着药箱，像是看守所的医生。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手上端了个餐盘，上面盖着铝制的盖子。
那几个人走到祁刚面前停了下来，祁刚挥手示意了一下。那个端着餐盘的人推门走进了单间，我从门上的探视孔望进去，只见当天跳河的青年正坐在床边发呆，他看到有人进来，抬了下头，皱眉道：“刚吃了没几个小时，怎么又开饭了。”
进去那人笑嘻嘻道：“这是所长特意关照的，给你加餐。”青年“哼”了一声，道：“你们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法律我懂的，我没犯法，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非法羁押，出去我一定告你们！”
那人淡淡笑了笑，没说话，走到他身前把餐盘放到桌子上，揭开盖子，里面是一盘兀自冒着热气的大牛排，旁边整齐地放着刀叉。
青年眼睛瞟了一眼，说：“你们又搞什么名堂，请我吃西餐？”送牛排进去的那人说道：“趁热吃吧，我不打搅你了。”说完转身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却没上锁。
祁刚和其他几个人凝神观察的室内的动静，都没有作声。
只见那个青年开着面前的牛排出了会儿神，挪了一下身体，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缓缓拿起了盘子里的那把刀。我注意到祁刚和其他几个人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室内的青年。
青年盯着刀看了半天，嘴里似乎喃喃地说了几句，另一只手拿起了叉子，开始吃起来。屋外全身戒备的几个人看到这里似乎神情放松了一些，而祁刚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显然他的心里在思考着别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忽然屋里传出“铛”的一声，我心一紧，忙向里面看去。却见青年把刀叉扔到盘子里，说道：“来端走吧，什么垃圾牛排，肉这么老！”说着起身又坐回了床上。
接着祁刚把我带进了一个休息室，我们坐了下来。我刚要开口，祁刚神神密密地说：“你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做这个试验吗？”我想了一想，毫无头绪，就摇摇头。祁刚笑了笑，说：“那天你在河边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干吗？”我怔道：“他准备自杀啊……”
“不错，”祁刚击掌道：“他要自杀，可是没成功，被我们救了。你想一个人如果真的想死是不是有很多种法子？”我点头道：“嗯，的确办法很多，比如说一刀捅死，上吊吊死，煤气毒死，跳楼摔死，吵架气死……说起来还真是五花八门。”祁刚目光闪烁着，“可是我发现，他似乎并不急着自杀，如果他一心求死总能找到我们工作中的疏忽，撞个墙说不定也就死掉了，或者绝食也能达到目的，可是这么多天来他除了偶尔精神恍惚、说些胡话之外，几乎是吃好喝好，作息也很规律，不像是要自杀的人。”
我对他下面的话更感兴趣，追问道：“那你做这个试验到底想证明什么？”祁刚再次露出神秘的表情，道：“我想证明，这个人只想通过跳河来自杀，而且要跳只跳京杭大运河！”我接过他的话：“所以你今天让他吃牛排，其实是想看他在拿到刀的时候什么反应是吧？可是你不担心万一他真的用刀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