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舟》第32章


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熊灿是上午十点半左右走进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的。在这之前,他很得意地办成了两件事,一件是以下岗工人的名义,成功地说服孙庆,以市政府办公厅和市财政的名义联合下文,要求临河市所有行政机关和财政统发的事业单位,肥水不流外家田,都来扶持本地国有企业,一律在办公场所使用远方生产的香皂、洗洁精。工会办福利,也要优先考虑。熊灿有自己的想法,经济因素嘛当然有,但更重要的是让领导和那些机关老爷们,牛不喝水强按头,必须天天面对“远方”,想不记住他熊灿都没有办法!他一早上市政府,就是取文件去的。第二件是去冠冕堂皇地彰显自己的义气,带着写有“优化市场经济环境、支持国有企业发展”字样的锦旗,连同十万元慰问金,一起送给了何燕。他熊灿在机关干了那么多年,才不会像前任陈国庆那样傻,把厂里的钱,像自家的一样抠着捂着,不知道乌纱帽在谁手里捏着,一纸免职文,自己就什么也不是。所以,为了乌纱帽戴得安稳也好,为了自己将来的前途也好,最要紧的就是用公家的钱,给自己铺路。他常自嘲地给林若诚、唐西平讲,国有企业的老总,先是“官”,然后才是企业家。所以,要先按官场游戏规则把各方面打发好,该喂熟的喂熟,确保能够自保以后,才能是市场、是发展。这次打发何燕,有何燕身后背景的因素,但真心感谢也是有的,没有环保局那么迅速、果断、有力地查封瑞雪,哪有远方今日的大好局面?
办公室里,早坐满了临河大小商场的经理,熊灿虚意地拱拱手,端着架子坐到了老板台后面,大家强压住心里的反感。临河百货大楼老总李西才,不高兴地抬腕看看表,说:“熊总,你还真拽起来了?”
熊灿道:“李总,咱们可都是‘国’字号的,你就饶了我吧,我这可是给大家找发财门路去了。”
熊灿把盖着市政府和财政局鲜红印章的文件,起身递给李西才,说道:“大家光顾远方,算是找对了地方,只要进我的货,想不发财,都难!走吧走吧,我已经让销售科沏好茶,在那里专候大家了。”
这些人出去不多一会儿,销售科长喜忧参半地走了进来:“熊总,库里存的货,全部发完了。”
熊灿正在签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那还不好?”
“好是好,可还有好些人都在等着催货,车间生产不出来。”
“我知道了,你去吧。”
销售科长答应一声前脚刚出去,夏大虎后脚领着一个农村暴发户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四十岁开外的年纪,身材矮小敦实,最具特色的是一口黄板牙,让人怀疑来自牙膏市场的处女地。他手里拎着一个脏不拉叽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像是红薯块儿,进门就嚷嚷:“熊灿哥,你这到底是大厂,瞧这办公室,比学生娃们的教室还宽敞。”
熊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熊总,你和林总、唐总他们约的时间快到了。”夏大虎小心翼翼地提醒过,关上门出去了。
熊灿伸伸腕上亮晶晶的金表,说:“你都听见了,我这里很忙的,你有话快点说。”
那人走近来,直直立在老板台前,怕谁抢谁偷似的,手里紧攥着编织袋不丢:“熊灿哥,咱们可是近门儿本家,没出五服,打小一块玩过尿泥,你可不能瞒我。”
“我瞒你什么了?”熊灿愈加不耐烦。
“那我就说。听说,你这儿眼前活儿多得接不了?”
熊灿脸上藏不住的得意,说:“大浪淘沙,到底远方是国营的老牌子,消费者还是信得过。这不,一拨拨来催着进货,都是老熟人,谁的面子都不好驳,快把我的头给疼裂了!”
第43节:花钱与输钱是两个意思(2)
那人嘿嘿一笑,说:“我能治你的头疼。”
“你?”熊灿忍不住“扑哧”一笑,嘴里的茶叶差点没喷出来:“你能变戏法给我变出洗衣粉、变出香皂来?”
“我能的。”
“好,你能你能。”熊灿站起身朝外走:“中午饭我让夏大虎陪你在招待所吃,回去后,代我向燕芳问个好,嫁给你之前,她可是咱那里远近闻名的一枝花哩。”
不知怎么熊灿就想到了当年,恨不能说出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话。
黄板牙狡黠地笑着挡住熊灿:“燕芳现在还漂亮着哩!我也开了个造洗衣粉、香皂的厂,真的能洗衣服,用你们公司的箱子一装,不就把你的头疼给治好了。”
“栓柱,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
栓柱把手里的编织袋朝老板台上一放,伸手扒开,里面全是一扎一扎崭新的百元大票:“你看你看,我没有随便开,真的。”
熊灿盯着看了一阵儿,确信眼前堆的不是红薯块儿,而是货真价实的钱后,身上一软,坐回到了椅子上,点上烟,使劲吸了一口:“栓柱,燕芳还是有眼光的。”
栓柱脸上一直挂着憨厚的笑:“她还漂亮着哩。”
“这事乱说出去,倒霉的是咱们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还有燕芳。”
“不是吹,在燕芳吐口跟我之前,全村谁防我会追她?!”
“你是个肉瓷儿!”
“嘟———”林小树在电脑上玩沙滩阻击游戏,嘴上喊着,手上忙着,屏幕上,伸着一根粗大的机枪枪管,在朝向前猛冲的海军陆战队狂扫着。听见推门的声音,他机灵地身子一缩,钻到了老板台下面。进门,林若诚瞥见打开的屏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轻叹口气,过去把林小树从老板台下面抱了出来。
“谁让你又溜到办公室,布置的生字写了没有?”
“我不喜欢一个人写字,我要上学。”林小树“嘟”着嘴:“爸,你到底给我联系好学校没有?再没有,我可要给外婆打电话告状了。”
“听爸的话,回去写字,等几天,爸就把学校给你联系好。”
“不许骗人。”
“爸和你拉钩。”
拉过钩,林小树跑过去把电脑关上,满心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丁涛问:“林总,学校还不肯接收小树?”
林若诚使劲揉着额头,说:“他们是铆上劲儿了。”
“5?22事件”发生后,所有的学校,和新闻媒体一样,可以用同仇敌忾来形容,一律拒绝接收小树,连高额的赞助都不能使他们动心。仿佛只要一妥协,贞操马上就会被玷污掉,且万劫不复,个个凛然正气。这种意外,使林若诚感到很无奈,为了不耽误儿子,只好暂时请了两个家教,轮流来给他上课。
“林总准备怎么办?小树多聪明的孩子,不能让他在起步阶段受影响。”
很显然,在短短的时间里,丁涛和林小树之间,已经建立了不浅的友谊。
“等等吧,实在不行,还送他回北京去。不谈这个,说说你的研究进展得怎么样?”
“这个研究我在英国就已经着手了,和我的导师约伯特先生也多次进行了联系,目前,国外洗涤界强调的是无磷、纯天然。国内产品洗涤效果不理想,主要是个配比问题。”
林若诚专注地听,末了,说:“还要不伤手,使快乐洗衣成为增进感情和家庭和睦的一种新时尚。我们不仅是在推销产品,更是在倡导一种生活理念。你现在要排除一切干扰,全身心投入到新产品的开发中。”
丁涛点头,说:“咱们库存的这些产品怎么办?市场是最忘情的,如果我们空白时间过久,老百姓很难不喜欢上别的品牌。不知林总留神网上的消息没有,南方的几个品牌产品,怀着复仇的心思,跃跃欲试地要重返北方市场。”
“这对他们,实在是天赐良机。不过你放心,不让生产,并不是因为咱们的产品有什么问题。”
丁涛眼中波光一闪,问:“林总心里已经有了考虑?”
“你知道,在拨给你研发经费后,公司的帐上,还剩下多少钱?”
“多少?”
“不到一千块钱———怕是在农村,多少家庭的存折上也不止这个数。”
“所以必须把库存的产品,尽快换成可以流动的资金。”
“你说得不错。昨天晚上,在和西勒先生会谈时,我把公司的财务总监也带了去。”
风铃公司总裁接到报告后,昨天,不放心地悄然来到临河。事前,连那几个负责安装的都一无所知。
“你把公司的财务状况告诉了西勒?”丁涛差点失声喊出来。
“是的。”林若诚的神色沉静,使得一向恃才自傲的丁涛意识到了自己的历练欠缺,他在心里顿了顿:“西勒先生肯定会吓一跳。”
“你说得不错,他当时失手,把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怎么说?”
林若诚信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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