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第40章


胖小子边说边看老爸,发现他盯着墙角没说话,看不出反应,倒是女孩被胖小子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徐金戈站了一会儿,估计差不多了,抬手又狠狠拍了一下儿子的脑瓜,做了总结发言:“行了,别给我丢人了,给人赔礼道歉,下回还敢不敢再这样了?”
整整一个上午,胖小子被徐金戈训了一路。
到了中午,徐金戈扔下他自己回武装部了,胖小子这才松了口气。等小兄弟开着小面包车和他碰头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像个沙包似的把自己重重扔在车座上,点上一支烟就开始长吁短叹。
身边的小兄弟就笑:“徐哥这是怎么了?唉,我和你说呀,打我们的那老王八蛋找不着了,这家伙可厉害呢,警察也在找他,他干脆拍拍屁股没影子了,窝里留下一个老婆和一个老娘……”
胖小子一下蹦起来:“找着窝了?”
“嗯,怎么?”
胖小子这两天憋了一肚子气,恶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只从牙缝里挤了几个字。
“现在去!堵他!”
第六章12
整整一天,邓海都在不停地看自己的BP机。
相亲认识的女朋友和他看对了眼,感情发展神速,已经快把他的BP机打烂了,一天几十个,内容只有一个:
“回电!”
哪里能回电,一处的人几乎统统坐在一间大办公室里了,上厕所都是两个人一起。办公室里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坐得七零八落,各人忙各人的,还有个把清闲的在喝茶看报,可是仔细看看,茶杯和报纸都在发抖——虽说是刑警,可大行动前,哪有不紧张的?
每个人前边桌子上,都扔着一个小包,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把里边两件换洗的内衣和牙具拿出来,又装好。枪早就领出来了,年轻的同志几乎都领的是五四式,有几个闲不住的已经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把枪拆得七零八落做战前保养,腰上早已捆好了各色威猛的手枪套,醒目地露在外面,只待把枪装好,便可以插进去扮西部牛仔了。
只有邓海的桌子上摆的都是小一圈的六四手枪。
有年轻人路过他的位置,富有深意地看着桌上的“六四”笑:“小邓,你怎么拿这个小砸炮?”
师傅过来了,从后面一拍年轻人的肩膀,用嘴冲着邓海一努:“进屋抓人拿六四,说明这小子动真格的,准备开枪了!”
邓海只是讪讪地笑。
正笑着,门外进来两个抱着盒子的同事,人没到声音已经到了:“弹来了,弹来了!”
单位的枪弹是分离管理的,两个家伙抱着弹药出现的时候,办公室里简直要欢呼起来,年轻人开始欢快地往弹匣里压子弹,就在这时候,邓海的BP机又响了。
大家都装作没听见,各人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师傅摇摇头,把自己的大哥大拿过来塞给邓海:“回一个吧,没事儿。”
“师傅,用不着。”邓海涨红了脸,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把上好膛的小手枪塞进了口袋里。
女人在家里简直要气哭了——一天打了几十个传呼,连个泡儿都没冒。准备好的饭菜凉了热,热了凉,要等的人居然连个电话都不回。
她又一次按下了传呼台的号码:“呼8475,留言:我恨你!对,我恨你,我恨警察!”
“对不起,我们不能帮你传递这条信息。”寻呼台小姐礼貌地回绝。
女人简直要抓狂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说:“好吧,那你帮我留这句……”
邓海是在面包车上接到这个传呼的。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几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面包车在路面上飞快地驶过,车里塞满了荷枪实弹的刑警。
邓海最后看了一遍BP机,上面有七个字:
“我恨你,我恨你的工作。”
他苦笑一下,关了机。
夜色中,这几辆面包车在城市的街灯下飞驰而过。
第六章13
路灯下,另一辆小面包一直停在穆青门口对面的街边,一动不动。
徐金戈的胖小子和他的小兄弟轮班睡觉。
夜已经很深了,坐在车里的小兄弟有点承受不住了,捏扁了一个烟盒,又拽拽衣服,哈欠连天:“徐哥,撤吧,这老东西今晚不回来了。”
另一个小兄弟躺在后排,也睡眼惺忪,有点抱怨的意思:“徐哥,要不这事儿就算了,不是说他来这儿是给他朋友照顾老娘的么?这老东西也挺不容易的。”
胖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给这句话说得心思活动了,自己也开始抽鼻涕了,恨恨地看了那个钉着“烈属”铁牌的门一眼,蹦出一个字:“撤!”
小兄弟如蒙大赦,赶紧打着车开走了。
等这辆点着大灯的面包车开远了,小街才又恢复了平静,远远的,只有两声狗叫传来。
街边的一个死胡同里,扔着一辆报废的皮卡,车轮子早就扁了,车上锈迹斑斑堆满了废物。一个黑影掀开车后的防雨布,轻轻跳了下来,走到胡同口,看看四周没人,才轻轻敲了敲门。
门一下就开了,没开灯,但是借着门前的月光,开门的女人一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就抱住他无声地哭了。
穆青。
穆青轻轻地进屋,把门带上了。[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om]
陈海波的妈妈也没有睡觉,老太太坐在床边,不无担忧地看着穆青:“孩儿啊,出了啥事儿啊?”
穆青痛苦地摇摇头,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咣咣咣磕了三个头:“娘,我惹事了,又让您担心了,我先出去躲一段,回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照看您老人家……”
女人没有开灯,点上了一支小小的蜡烛。
老太太张嘴想说点啥,却终于没说出来,探身把穆青扶起来,攥住他的手,充满爱怜地看着他。
女人拿了一些吃穿的东西过来了,穆青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两个馒头,说什么也不肯拿钱:“这钱是你跟娘用的,我不能拿,我身上还有,说着,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
女人叹了一声,没再坚持,轻轻地举起一件夹袄,叫穆青换上。
穆青脱下外套,里边的零碎掉了一地。
全是垫进去挡风的报纸和塑料袋。
女人的眼圈一红,又哭了出来。
穆青一把抱住她,涩涩地笑了。
老太太也笑了,坐在床边,边笑边抹眼泪。
照片里的陈海波也在笑,还是那么年轻,仿佛从来就没有烦恼一样。
穆青走了。
在这个北方城市冬意萧然的拂晓,严寒已经降临。来此多年,每天早出晚归地谋生,穆青却从未这样真切地感受。
从部队到地方,他的生活很简单,目标很明确,哪怕是在转业之后——那就是来东北完成陈海波最后的愿望,照顾他妈妈。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或者说彷徨过。
天将破晓,远方的田野和山峦渐渐显出了轮廓,眼前的一条大路也前所未有地坦荡,赶早市的菜农驾驶着农用三轮车,飞快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穆青突然停住了——他不知道面前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战争和使命一旦抽离,他的生命就显得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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